即将走到至极相对的境地。墨玉般凝肃的黑襦女子,令应风色本能感到心慌,仿佛明知深不见底的林影间伏有狞兽,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知哪一霎眼即欲扑来,身畔那宛若枯木的跛脚老头也是。
两人的下一动,眼看便是血肉撕裂,剑去刀来。悚栗和压迫感攫取了青年,即使在降界面对黑山老妖或灰毛巨虎时似都不曾有过。墙外忽来一阵吟哦悠扬。
“承平久息干戈事,侥幸得充文武备。”男子嗓音有些浊哑,以应风色对医道的涉猎粗疏,也知此人肺带虚火,痰热阻壅,应在家中好生静养,实不该于他人的屋墙外吟诗。
然而声气听着舒心,旷达中自带轩昂挺拔,不迂不阔,中气不足底气足,定是饱读诗书的大儒,非茶楼评书的腔板可比。
另一人吟道:“除灾辟患宜君王,益寿延龄后天地!”中气倒是挺足的,却没什么记忆点,如耳畔回风,倏忽即逝。墙外弓刀次第垂落,远处制高点忽不见了箭镞的金属钝光,似不敢以械对之。
两名初老的男子哈哈大笑,携手走进柴门,一人锦衣华服,头戴乌帻高山冠,五绺长须乌灰交杂,相貌清癯,年轻时必是美男子,惟面色蜡黄,肌肤无甚光泽,明显有恙,眸光湛然有神,却是丝毫不逊于年轻人。
另一人肩背微佝,几乎察觉不出他比身畔的锦衣儒者高得多,中等身量,皮肤黝黑,燕髭与眉鬓略见灰淡,说不准有多大年纪。
白棉袍灰褙子、草鞋绑腿,单肩披着棉布长口袋,背了只与莫婷近似的乌木医箱,只差未持摇铃,便是乡下常见的郎中。两人相挽而入,引来两声惊呼:“老爷!”
“先生!”俱是女子所发,只见虞龙雪吃惊回头,原本不动如山的简豫匆匆起身,提裙碎步出迎,满身透着撒娇也似的小儿女情状。
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哪儿有半点“红蝠鬼母”的妖邪架势?锦衣儒者笑顾虞龙雪:“你讨了任公和飞燕卫去,我知定是要胡闹的,不想竟闹到了先生家里。”连连摇头,说是斥责却难掩宠溺,仿佛面对的是坐地撒泼的宝贝女儿,又气又好笑。虞龙雪自是不服,但“先生”
二字如紧箍咒般兜头落下,明白自己闯了大祸,歙着小嘴儿嚅嗫半天,既不敢反口,又拉不下脸道歉,顿有些进退维谷。
锦衣儒者倒舍不得让她太难堪,掂量着教训够了,对阿妍招手。少女识趣地上前挽住姨娘,乖巧道:“姨父好,前辈好。我叫阿妍,与二位尊长请安。”说着福了半幅。
虞龙雪被她挽住手臂,只能跟着行礼,小声喊了“先生”话匣一开,别扭渐去,低头道:“多年未见,先生没怎么变,袁佑
我家老爷却无先生的本领,也是我不好,照顾得不周全。天可怜见,让我夫妻俩又寻到了先生,望先生袁佑他
“眼眶一红,倔强地咬唇抿嘴,硬撑着不在众人面前掉泪,这模样竟倍添丽色,令人心痒难搔,果然是他!
本朝名臣袁佑袁大人致仕多年,如今便没六十也五十好几了,犹有如此风采,廿年前意气风发时,娶得虞龙雪这般尤物嫩妻实不意外,毕竟“健南先生”如雷贯耳,下里老妪亦知,也是说巡北里的传奇人物。
应风色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式向童年遗憾作别,却听那锦衣大儒袁健南呵呵笑道:“阿妍乖。姨父给你介绍,这位乃是当世奇人,若其有意,大名传遍天下不过反掌事耳。锥囊之才而欲无名,才是最不容易。”郎中苦笑摇手。
“承休兄这般取笑,令嫒会当真的。”“小弟平生最佩服之人,唯先生耳。此乃肺腑之言,如何能说是取笑?”袁健南走到妻子身畔,悄悄握住她的手,虞龙雪心情平复,抿住笑意,与丈夫并肩而立。
牵挂既去,袁健南越发疏朗自在,将宝爱的外甥女牵到那郎中面前,和声正色道:“坊间虽有‘藏林先生’一说。
然而先生不露姓字、潜心杏林的高远志向,我等不可轻之慢之。你随姨父和姨娘,也喊‘先生’即可。”
这场错认妖女的风波,就在旧友相叙间落幕,当然对白挨了一记、全场唯一见红的应风色来说,不能算是太圆满。被称为“藏林先生”的燕髭郎中替他把了脉,于肩胸胳膊间一阵推捋,闷郁顿消,说不出的身轻体健,不由心惊:“当真是好厉害的手法!”
收起质疑,确定他就是评书中的那位奇人藏林先生也是说巡北里的人物,应风色当年特别喜欢他。
这类微服出巡或开国打天下的题材,一定会有军师型的角色,如“龙蟠”萧谏纸、“凤翥”陶元峥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前者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是奇谋纷呈智计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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