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钧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扔在一颗松树底下,全身的骨头就像被抖散架了一般,轻易动弹不得,一动就酸疼不已。
他脸贴着地面俯卧,泥土和气息和青草的清香夹杂在一起,萦绕在鼻间,风贴着地面吹过来,距离眼珠子一尺左右的地方,草尖在微微摇摆。
半晌,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一个回合!
竟然只是一个回合,自己就被那人活活地生擒了过去,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了,薛万钧仍然感到难以置信,也许,那只是一个梦?
过了一会,他忍着疼痛,挣扎着挪动身子,让自己背靠着松树坐了起来,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低缓的小山坡,几株低矮的松树杂乱地生长在山坡上,半人高的野草顺着山坡往下方延伸,淡黄色的夕照落在草丛铺就的绿毯上,随风铺向远方,蓟县那高大的城墙耸立在原野的那边,圆圆的日头斜挂在城楼之上。
风景分外优美,可惜,薛万钧并没有心情欣赏。
青烟在原野上方缭绕,山坡下,隐隐传来士兵们的呼喝声,那是得胜的高畅军在打扫战场,在山坡上,数十个士卒持刀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或坐,或躺,或立,姿态各不相同,如同一副画卷般宁静。
不是梦!
薛万钧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眼眶打转,若是不赶紧闭上眼睛。它们就会夺眶而出。
耻辱啊!
在战场上被敌将生擒。对任何武将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耻辱,像薛万钧这样自负为勇将地家伙。更是他心中难以承载之痛!
倒不如被那人一枪刺下马来,战死在沙场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无比地屈辱和痛苦!
薛万钧闭上眼睛,听见一串脚步声慢慢响起,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身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他仍然紧闭着双眼。
有人朝他身上踢了一脚。
“喂!把眼睛睁开!”
薛万钧猛地睁开眼睛,怒视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卒子,竟敢如此!
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瞪了那个令薛万钧无比厌恶的士兵一眼,随后,厉声喝道。
“薛将军乃是当世难得地猛将。日后,必定会受大王重用,大王要我等好好对待,莫得轻易折辱。你莫非忘记了!”
那个踢了薛万钧一脚的小卒子忙不迭地点头,应了声不敢。退了下去。
那军官转过脸,面向薛万钧,微笑着说道。
“薛将军莫怪,将军勇武过人,小的们只能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才能让将军安静下来,待将军进城,大王召见时,当为将军松绑!”
“杀了我!”
薛万钧像没有瞧见那人的笑脸一样,他狠狠地瞪着那人,声音像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一般,充满了恨意,低沉而沙哑。
那人有些难堪地笑了笑,待要说话。
“杀了我!”
薛万钧猛地高声喊道,声音直冲云霄,在原野上空随风飘荡,远远地飘了开去。
保住性命,然后投降对方,为对方效力,现在的薛万钧根本就不考虑这些,倒不是因为他对罗艺忠心耿耿,所以,怀有忠臣不事二主地心思,他之所以希望对方能杀掉自己,只是为了从这无边的屈辱中解脱出去。
在情绪如此激动的情况下,要他再考虑别的什么,并不容易做到。
“薛将军,莫激动,小的们先行告退了,待将军心情好一些后,我们再聊不迟!”
那人脸上保持着当初的微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随后,招呼同伴在薛万钧狠狠的视线注视下退了下去。
待那两个人退下去后,薛万钧的目光方从那两人身上收回,他先是瞧了一眼头上地天空,随后,久久地凝视着西北方的蓟县城楼。
和以往的每一个黄昏一样,蓟县仍然耸立在原野上,在城楼的上方,漂浮着几朵白云,白云被夕照染成了金黄色,然而,城虽然仍然是那座城,却换了一个新地主人,从今以后,那个姓高的家伙将以一种傲慢地姿态耸立在城楼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会迎来新的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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