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钧痴痴地想着,那一刻,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天黑下来之前,一辆马车驰到了山坡下,那群士兵将薛万钧架了起来,把他放在了马车上,马夫轻喝了一声,战马将马车
朝蓟县城的方向缓缓驰去。
马车的设备非常简陋,虽然有布帘挂在四周,却已破烂不堪,躺在马车,薛万钧能清楚地瞧见外面的情况。
他瞧见大量投降的幽州军排着队在高畅军的看护下,迈着疲惫不堪的脚步与他一般朝蓟县的方向行去,在一旁的洼地里,有一些降兵在挖一个大土坑,不时有士卒用小车将阵亡的将士的尸体推来,然后,倒在土坑内。
原野上,搭着好几个高台,高台旁,点燃了篝火,青烟随风飘向天际,高台上,有几个身着白衣高冠的家伙在跳着奇怪的舞蹈,嘴里哼着古怪的歌曲,有不少高畅军的士卒单膝跪在高台下,像在念经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这些风景慢慢地随着马车的行进往后退去,然后,蓟县的城门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瞧见蓟县的城门和城墙后,薛万钧不再想着死亡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想起了家中的亲人,想起了薛家的血脉延续,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有着许多东西无法舍弃,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惶恐和不安。
当晚,薛万钧被安排在幽州总管府的一个偏院内,士兵们为他解开了绳索,送上了饭菜,领头的军官告诉他,让他打消逃跑的念头,不要说偏院外有几十个士卒在看守,他不见得能闯出去,就算他能跑出去,最好也不要这样做,现在,他的府邸已经被高畅控制住了,他的幼儿,他的亲眷全在高畅军的掌握中,除非他不想要他们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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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算那个军官不说这样的话,薛万钧也没有逃跑的打算,一是自己身心疲惫,不见得能从重兵看守中跑出去,另外,他也知道既然蓟县城破,自己的亲人也避免不了会落在敌人的手中。
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不过,死亡的念头终究是打消了,于是,他狼吞虎咽地狠吃了一顿,然后,倒在榻上睡了过去,至于,究竟有没有睡着,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第二日,高畅进城,进驻原幽州总管府。
薛万钧自然不知道这些,天亮之后,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然后,就百无聊赖地在屋中踱着步子,胡乱想着一些事情。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兄弟薛万彻,不晓得他现在身处何方,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不过,他知道,就算自己怎么担心也不会有什么用,只是,没有事情的时候随便找点事情来想想,仅此而已!
时光在他踱着步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慢慢逝去,有几个士卒闯了进来,把他带出屋子,在数十个士卒的押送下,朝白虎堂的方向行去。
白虎堂乃是罗艺召集众将议事的所在,现在,那个一招将自己擒获的家伙应该在那里吧?是的,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薛万钧这个时候的心情异常地平静,一点也不像正处在生死关头的人,他慢慢朝前行去,还有心思打量身边那些熟悉的房屋和风景。
来到堂上,景物依然,有些人也依然,薛万钧的视线在温彦博和一干原幽州官吏的身上掠过,然后,又扫了一眼高畅的大将们,最后,才落在堂上高坐的那个人身上。
年轻!
实在是太年轻了!
在两人交锋的时候,他没有时间打量那人的面貌,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这个敌人,没想到对方如此年轻!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跪下!”
瞧见薛万钧大刺刺地站在堂前,目光多少有些无礼地盯着他们的主君,管小楼等人按捺不住了,纷纷出声呵斥。
高畅摆了摆手,众人停止了喧哗。“薛将军,可有意为我效力?”
高畅脸上漾起一丝微笑,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
薛万钧继续望着高畅,心中不由百感交集,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愤恨对方,却不料当真见到这人,才发现自己一点也恨不起来,虽然,对方让自己感受到了世上最大的屈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薛万钧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排出闹外,随后,昂着脖子,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唯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