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之说,乃是大破大立,如金钟玉磬,振聩发聋。这块玉材曾历许多方家法眼,提出的见解均不脱求全求大,或磨去裂纹,或变造裂纹,却无人想到分成小件,直置裂纹于无地!兴许姑娘是有缘人,我愿为姑娘一试,请姑娘三日后再来。”
符赤锦愣不过片刻,忍不住拍手大笑,娇娇地瞅了耿照一眼,得意洋洋:“你瞧!不试一试,怎知有没有机会?快,你也来选一个,这回我想要只好看的玉坠子。”
耿照赧笑摇头,忙不迭地推拒。刁研空皱起疏眉眯着细眼,仔细端详二人,喃喃道:“依老朽看,姑娘要的不是玉坠子。二位戾气外露,眉间带煞,玉坠子玉扳指都不能解两位之急,姑娘要的是杀人钢刀。”
两人一凛,却见老人垂眉咧嘴,仍是讷讷傻笑,一时难辨他是话中有话,还是胡说八道。符赤锦定了定神,指着一旁写有“玉匠刁研空”五字的布招,乜眸强笑:“老伯拿着算命先生的布招,莫非精通看相?”
刁研空听得微怔:“看看相?我不会啊。”又道:“姑娘,人心里想什么,都映在脸上,便如石中藏玉,终非顽石,在方家眼中,那仍是块玉。
你二人皆非狠戾贪暴的性子,一旦起了杀心,可比狠戾贪暴之人显眼。老朽看见便说了,姑娘勿怪。”符赤锦听不出深浅,点头微笑:“老伯忠告,奴家会放在心里。多谢老伯。”沈素云忽然抬头,伸手道:“老伯伯,我选这个。”
她专注石上,对三人的谈话充耳不闻,此刻才回过神,一比那獠牙似的嶙峋石笋,神情极是认真。刁研空点点头。
“请夫人明说,这石中之玉,该是什么模样?”沈素云檀口微张,霎时间竟有些踌躇,微带透明的指尖在石上轻轻抚摩,如绘形影,片刻才道:“我瞧制成玉如意不,还是玉笏好了。”
犹疑之色并未稍减,颦蛾深蹙,沉吟不决。符赤锦大感奇怪:“不是说“器用不如摆饰”?玉笏、玉如意还不算器物,都不知什么是器物啦。”
果然沈素云又喃喃自语:“或雕一只玉云龙纹镇纸”刁研空道:“老朽明白啦,便如夫人之意,开石一试。”符赤锦只觉好笑:“到底是玉笏、如意,还是云龙镇纸?姑奶奶都没听出个准信儿来,你明白什么?”
不欲久留,挽着沈素云笑道:“走罢,妹子。姐姐饿啦,咱们回城寻间分茶铺子,打打牙祭。”三人将行出鬼子镇,沈素云骤尔省起,回头道:“老伯!我几时来与你相看?”
刁研空正取工具要碾玉,抬头笑道:“缘来即至,夫人自知。”不远处小贩一声冷笑,似杂几句粗口。
“妹子勿忧。”符赤锦径拉着她的柔荑往前走,直将那郊道荒集抛在脑后,笑劝道:“三日后我来取镯子扳指,再瞧瞧你的玉笏如意云龙镇好了没。”沈素云噗哧一笑。
“说不定开了出来,仍是块哑巴石,里头连一粒玉渣也无,哪来的玉笏如意云龙镇?”符赤锦笑道:“妹子多厉害的眼!奴奴姑且蒙到一副手镯耳饰,你拣的自是档上最最值钱的玉籽,怎能是块哑巴石?”
那牙状石笋是木档上最粗砾、最不似玉胎的一块,别的籽玉多少有些许油润剔莹的部分、行话中称为“漏肉”者,又或与石英玛瑙等矿脉共生,仔细端详可见其异。
唯独这石笋灰扑扑、骨嶙嶙一条,半点不起眼,符赤锦见她拣选时毫不犹豫,似是成竹在胸,其中必有玄机。沈素云以袖掩口,正色道:“不瞒姐姐,我挑的是全桌唯一一块瞧不出端倪的。
其余各块均是货真价实的籽玉,我料老伯伯断不会掺块哑巴石在里头。越是不显眼,越可能藏有奇珍。”此举胆大之至,近乎妄为。
耿、符二人听得面面相觑,俱都说不出话来。符赤锦料不到她一个娇滴滴的深闺贵妇,明明身具名家慧眼,却舍了满桌宝物不要,专赌一着暗子,不觉失笑:“妹子,看不出你还是个赌徒啊!干坤一掷,忒也豪气,真个是艺高人胆大。”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