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浦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个家有多难管。
他平时只在家吃晚饭,亦且少有人如此齐全的时候,即使人全了,也多半低头不语,吃完依次退出,今日当着外人,仅仅两句话就见到这家里诸多不形于言表的内幕,不由又惊又疑,难道素日里若茗说几个姨娘面和心不和,竟是真的?
他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黄杏娘,她面色如常,盛出一碗白鱼汤递给刘桃儿,道:“妹妹多吃这些,极是滋补下奶的。”
苞着又对乔莺儿说:“厨房里今儿有莼齑,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待会儿送两瓶子去你房里,早晨伴粥吃最好不过了。”
这两人得此抚慰,暂时心平气和,先后道谢。黄杏娘微微一笑,又低声对闵柔道:“前儿妹妹说的布袱布袋我已经做得了,亲手织的布上的色,又亲手绣的送子观音,下个月十五我跟妹妹一起去枫桥上香,必然心诚则灵。”
林云浦听了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闵柔却记得是上次无心说起枫桥娘娘殿求子最灵,只是要亲手做的黄布袱、布袋上香才好,没想到黄杏娘有心,居然已打点好了,她多年无子,早已是一块心病,听见这话自然感激,渐渐心情平复,重露笑容。
林云浦虽不知其中玄机,却见黄杏娘几句话后几个女人都安静下来,又是一团和气,不由对身边人有了刮目相看之意。平时只道她太过绵软不能服众,却没想过和风细雨才能将家里七长八短揉在一起,看来这个谦和忍让的二姨娘,也不是碌碌之辈。
饭桌上的一出活剧,端卿早看出个中端倪,眼见风波已过,他有心转移话题,于是对忆茗姊妹说:“二位妹妹闲来不妨到我家坐坐,家里那班小戏虽说不成气候,也有一两出尽看得过,我们关起门来自家听也没意思,什么时候妹妹们有兴致了说一声,我派轿来接。”
忆茗红着脸道谢,若茗却有兴致,笑问:“原来你家里还有小戏?从前倒没听说。”
“家父有此心久矣,所以选人时不免严苛了点,又要身段又要灵气、长相,一选就是两年多,今年年初才算凑齐了七个孩子,勉强张罗起来。”
“昆山腔吗?”
“对。”端卿笑道“家父一向说昆山腔最为华美,因此专学这个。将近一年的功夫才磨出小半本浣纱记,每天听戏教戏,自得其乐,绝好消磨时光。”
方卿听到这里插嘴道:“你不在的时候长洲来了几个人,有一个叫许自昌的在家里住了好久,爹每天跟他在一起,说是写了一本传奇叫什么弄珠楼的,最近爹一直在琢磨声腔呢。”
若茗对戏曲一道不太通,因此插不上话,但是忆茗素来喜欢听戏,背人处还哼唱一两句,她以为忆茗会感兴趣,谁知半天不见姐姐说话,忍不住瞧她一眼,却见她一双秋水妙目只在端卿脸上,静静听着,微微笑着,竟似痴了一般。
林云浦也不怎么听戏,见他们说的热闹,想起一个多月前好像在叶家听过两个小孩子唱戏,便道:“我记得好像在你家听过一个牡丹亭?两个小孩子清唱,并没有伴奏。”
方卿抢着答道:“对呀,上个月我爹弄到了临川新出的牡丹亭,喜欢的不得了,谁知道难唱的很,教了半天也教不好,那天你走了他直叹气,说是丢脸了!”
林云浦哈哈大笑:“你爹还是这么要强。你回去跟他说,我听着怪好听的,就是没有弦子伴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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