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眄奴笑道“我落发以后,从前的一个朋友带着她来探访,我们十分谈得来,再者她又喜欢扮作道姑,当时开玩笑说,僧道本是一家,于是撮土为香,结拜了姊妹。”
“有趣!眄奴,我一直怕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孤独寂寞,既然你有这么多好朋友,看来我是白替你操心呢!希望你一直这么开心就好。”
眄奴垂头道:“多谢你挂念了。松云她跟你一样,是个四处走动地惯家,不知道何时就会到此停一两天,有她作伴,我一点也不寂寞的。”
若茗忙问道:“那她现在去了哪里呢?”
“她跟朋友往北走了,也没说去哪里,想来还是云游吧。”
天锡道:“天下竟有和我一样喜欢四处走动的女儿家?有趣,我更要认识认识了!”
端卿道:“你方才说她喜欢扮作道姑,难道她不是出家人吗?怎么家里人这么放心她四处走动?”
眄奴笑道:“你们对她还真是关注的紧。她并不是出家人,只不过为了出门方便,扮成道姑模样罢了。至于她为何如此自由么,因为她自幼父母双亡,一向自己做主惯了,所以才养成说走便走地脾气,我们这些人再不如她那样洒脱的。”
天锡无限神往,连声道:“早知上次我就与你们一起来了,必定不至于当面错过,眄奴,下回她再来,你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你也忒心急了,你两个都是萍踪浪迹,谁知道几时能凑齐在苏州?还是看缘法吧。”
此时日影渐斜,若茗生恐眄奴疲倦,悄声对端卿道:“时候不早了,不然我们告辞吧?”
端卿心意与她相同,天锡却十分放心不下,犹自问道:“你在这里,一应的衣食起居可有人照顾?”
“如今是出家人,还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但凡能力所及,都是自己动手。”
天锡急了:“那怎么成?难道你是惯做这些的?这样,我明日买个丫头来服侍你吧。”
眄奴犹未怎样,若茗心中却一阵暖意,天锡虽然为人倨傲,有时略显孟浪,但他待朋友这份心意却真是天底下少有的。
只听眄奴答道:“多谢你了,我并不需要。本就是修行赎罪之身,再弄几个丫头伺候着,成什么样子?没的折了福寿。”
天锡叹道:“只是你如此自苦,叫我如何看得下去?”
“你看着深以为苦,却不知我心中自是安宁祥和。”
一句话说的若茗也感慨起来,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者除了眄奴自己,谁也不明白这样地选择是幸还是不幸吧。
天锡想了想又问:“你日常的费用怎么解决?我看你也不出门,难道有人来布施?”
“现如今还是花从前的积蓄,慧娘也时不时遣人来送些东西。所幸我如今没什么花销,一日两餐素斋,一年两身僧袍,仅此而已,尽被了。”
“既如此,有件事我得替你做主。”天锡正色道“你知道我手头虽没有大钱,散碎银子还是有的,况且我使的散漫,都不知浪费了多少在没要紧的事上。如今我每隔三个月遣人给你送十两银子,一来托你在佛前替我积些功德,二来让我改改花钱没有算计地毛病,三来也可稍替慧娘分忧----她如今嫁为人妇,家里地使用想必是夫婿做主,若尽靠着她帮忙,未免太心实了,说到四呢,却是我一点私心,我们朋友一场,你赎身这事我帮不上忙,难道连这些也帮不了吗?”
眄奴深知他的脾气,料到拒绝不得,况且以他地家世,这些钱也不算什么,因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
天锡好容易听她答应一件事,欢快的无可无不可,当即从袖中摸出一封银子放在桌上,这才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闭了门歇着吧,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眄奴也未挽留,默默起身送客。几人慢慢走出门外,回头看时,见她低眉垂目,轻轻将两扇门扉合上,跟着当一声脆响,想是插上了门闩。
几人怅望多时,再未听见门内有一丝声响,唯有附近的管弦之声随风荡漾,不知是否扰动槛内人一颗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