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少了你的吃穿,安安生生到京里就行。”
周顺昌长叹一声,道:“乡亲父老一片深情,周某如何担得起!”
果然直到中午缇骑才磨磨蹭蹭上门,宣了圣旨之后,那为头的缇骑叫文之炳地挺胸凸肚道:“看在你老实的份上,今天暂不押解,容你多呆一天与家人告别,你可知道感恩?”一边伸出手来,做拈钱地手势。
这架势分明是再要钱,周围跟来的百姓无不憋了一口气,早起已经凑了五百两给他,如何这等贪得无厌?周娘子会意,便要进屋拿钱,岂料周顺昌拦住他,气冲冲向文之炳道:“我没有一文钱给你,要命却有一条!”
文之炳勃然大怒,叫道:“好你个不知趣地老东西,看来是缓不得了,来人,押了他即刻上路!”
人丛里一人越众而出,冷冷说道:“早上那五百两,敢莫诸位未曾收下?既然银子入手,为何言而无信?说好在家多停一日,出尔反尔,难不成诸位竟不是世间之人?”
文之炳越加恼怒,指着鼻子道:“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乌程生员凌蒙初,路见不平,人人都能说一句公道话。”
原来凌蒙初正准备还乡成亲之时,忽然见苏州城人声鼎沸,众人纷纷捐钱捐物,要去营救一人,一打听才知是为了周顺昌,凌蒙初虽与周顺昌素无往来,然见百姓如此拥戴,必定是为国为民地清官,于是与眉娘商量了暂缓几日,留下看事态发展。上午随众在城外亲眼见文之炳收下五百两银子,答应不为难周顺昌,谁知不多时就反悔,一时看不下去,便出头斥责。
文之炳哼了一声,道:“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个秀才也敢说三道四,稗!左右于我速速把周顺昌铐起来,要是有废话阻拦地,一并拿下!”
缇骑答应一声簇拥上来将周顺昌反剪了双手,另一人拿着枷就要往脖子上套,颜标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咣当一声打翻了枷,挥拳就要冲上,凌蒙初按住他,又向文之炳问道:“你们来抓周大人,究竟奉了谁的旨意?”
文之炳得意洋洋道:“九千岁魏公公!怎么样,你们这些刁民还敢再放屁我一并抓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魏忠贤,这么大气派,我以为是皇上呢!”凌蒙初冷笑着向众人道“原来周大人被逮,都是东厂这些狗贼的主意,圣上被他们蒙蔽,必定一点都不知道啊!”众人正在愤怒之时,听见这句话早叫嚷起来“东厂凭什么抓人!”“抓人要天子下令,你们是什么东西!”“快滚出苏州,滚得远远的!”
文之炳见势不妙,努了努嘴,一个缇骑慌忙拾起枷准备套上人拉走再说,颜标眼疾手快,一脚踢翻了他,跟着叫了声:“打这些狗娘养的!”
周围那些多是卖豆腐、挑水、贩鱼鲜的小市民,没读过多少书只认得死道理的,他们一向知道周顺昌是好人,东厂是坏蛋,坏蛋欺负好人,焉有不上之理?一个二个抡起拳头便冲了上来,凌蒙初见缇骑手中都有兵刃,生怕伤了百姓,他原有武艺在身,于是上前一一夺了众兵手里的朴刀,这一下百姓的拳头更无拦阻,不多时几个缇骑便已满地打滚嚎叫,文之炳仗着武艺,打翻了近身前的几个百姓,连滚带爬上了周家房梁,放声吼道:“大胆刁民,胆敢阻拦东厂抓人,你们不要命了!你们等着,待会儿知府就带兵过来收拾你们!”
一语未了,早从人丛中飞出几只木屐,正砸在他头上,登时头破血流,接着便有几个大胆的爬上屋顶连拖带拽把他拉了下来,众人早看他不顺眼,一阵拳打脚踢,顿时呜呼哀哉。
谁知知府带兵过来那句话提醒了州学的秀才,他们原未动手打人,只在边上看着,此时便商议了一起去求苏州巡抚上奏朝廷为周顺昌辩冤,百姓成群结队跟着到了巡抚衙门,毛一鹭早听见城里闹了起来,如今见人都围在自家门口,吓得带着小老婆钻进茅厕,犹自颤声向外问道:“谁是带头闹事的?”
一个鼻青脸肿的缇骑叫唤着道:“周顺昌的家人颜标,一个乌程的秀才凌蒙初带着刀的!还有几个短打扮的小贩,我都记着长相,过后再认!”
注:缇骑,明朝时东厂下属的特务人员。
注:天启六年,魏忠贤派缇骑到苏州逮捕周顺昌,苏州城乡数万人齐集,为之呼冤,打死缇骑二人。后在军队镇压下,周顺昌被解至京城,酷刑打死。带头喊冤的苏州市民颜佩韦、杨念如、沈扬、周文元、马杰等五人被处死。中学课本上有张傅五人墓碑记专记此事。本文依史实虚构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