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我又没说你,你脸红什么?”
“你”兰瑶这回真的涨红了脸,她瞪了尚轻风一眼,倒是没发脾气。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不怕她着凉吗?”
“天气这么暖,怎么会着凉。”她撇撇红润的唇,将一块布巾丢进水里。
“你是不会,但她会。”
“登徒子!”她娇斥一声,掷出手里的皂石。
尚轻风手一伸,稳稳接住,横她一眼“就算你手法再准,也难免会失手,伤了曳儿,你怎么交待?”
“你倒是挺疼她的!”兰瑶冷冷地哼了声。
“那是当然。”他捞起湿淋淋的巾子,披在曳儿光裸的小后背上,亲亲她白嫩嫩的小肩膀,把她的冲天小辫解下来。
“你你干吗?”兰瑶呆呆地看他。
“给她洗澡啊,还能干吗?你不会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吧?”他失笑“还是你沐浴时不必洗头发?”
“尚轻风!”
“好好,不拿你做比方,水温不够,你再去提些热水来。”他颐指气使起来。
“你敢指使我?”她怒斥。
“不提算了。”尚轻风用水瓢不断舀水淋到小女娃身上,看她低头玩弄水里的湿巾一角,似真似假地道:“小丫头,你大姐根本没心思替你洗澡,不晓得她要做什么?”
“大姐坏,她骂我。”小曳儿奶声奶气地向他控诉。
兰瑶脸色变了几变,一跺脚冲了出去。
待她提着热水回来,只见屋里地上已经到处是水,尚轻风与曳儿正在打水仗,尚轻风一身湿透,却笑得兴高彩烈,开怀的脸上神采飞扬。他被曳儿泼得东逃西蹿,最后冲过去把她从澡盆里光溜溜地拎出来,大叫与大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兰瑶愣愣地看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冲进去,尖声怒叫:“你们干什么把我的房间弄得一团糟?”
“小孩子洗澡就是这样啊,你怕乱还在自己房间给她洗,你从来都没照顾过她吧?”尚轻风也不瞧她,径自向小丫头做鬼脸。
“家里有奶娘、丫头,自然不用我动手。”
“那你遣开所有人,自己给她洗澡,是什么用意?”他淡淡地道,用一块干巾包住曳儿。
“我”兰瑶瞪着他,抿了抿唇“我是她姐姐,想怎样就怎样,要你这外人来管?”
尚轻风垂眸一笑“算了,要洗就快些,把热水倒进去吧。”
兰瑶顿住片刻,终于不情不愿地将热水注入小浴盆,见他伸手到水中搅了一搅,道:“行了。”才停下来。
尚轻风将曳儿放入浴盆,小丫头高兴地拍着水,抓住他早就湿透的衣襟,笑得极可爱“哥哥也洗。”
“那可不行,我进去哪还有你站的地方?”尚轻风轻轻揉洗她短短的头发,眼光一溜,见兰瑶卷起衣袖,也蹲下来给曳儿撩水冲洗。
兰瑶轻抬眼眸,对面的少年相貌俊逸,颇是斯文,一双爱笑的眼瞧着曳儿,脸上挂着又是宠溺又是怜爱的神色。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从小家里的师兄们就都围着她转,她也习惯被人讨好和恭维,偏这个外来的小子正眼也不瞧她,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小丫头吸引了去,她从未遭人此等忽视过,不免又气又恼。
她心念转了几转,手臂稍稍向前伸,撩水的动作轻柔又优雅,不一会儿,果见尚轻风的目光转过来,定定地盯在她雪白的皓腕上,她不由有些得意,心里暗暗欣喜。
“小心些,你的镯子会刮伤曳儿,若是玉还不要紧,既是绕金丝的就比较危险。”
兰瑶一怔,手腕停在半空,却见尚轻风将曳儿从水中拉起,用干爽的巾子将她严实地裹起来抱进怀中,顺手抓了她的小衣裳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她愕然。
尚轻风回过身,淡淡一笑“你的招数留着逗弄你的师兄们去罢,我不吃这一套。”
“你”他不再言语,转身走出门外,不顾兰瑶恼羞成怒的叫声,径直走回自己房中,将曳儿放到床上,给她穿好衣裳,随后自己也换了一套干的衣裳。看到床上的小娃娃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细嫩洁白的肌肤仿佛玉琢一般,小巧的鼻子,红红的小嘴巴,可爱得不得了,他心里痒痒的,又忍不住扑过去同她疯成一团。闹够了,才搂着她一同气喘吁吁地躺下来。
用脸颊蹭着她嫩嫩的小脸蛋,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滑腻触感,尚轻风忍不住嘀咕:“要是真心实意喜欢一个人,使些小手段也无可厚非,不过你大姐却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不愿别人对她视而不见才利用你引我去,这可当真要不得,你长大了千万别学她,知不知道?”
“知道。”小丫头稚声地答。
“好乖。”他满足地亲亲她,又叹了口气“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娃娃,我终有一天还是要走的,到时候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你啦。”
“哥哥别走。”小曳儿似乎听懂什么,亮晶晶的大眼睛注视着他,小眉毛蹙起来。
尚轻风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揉揉她小小的手指头,笑了一笑“不晓得你爹娘愿不愿意把你借我玩几年?”
“借!”她的声音软软的,快要融掉他的心。
“你答得倒爽快。”尚轻风失笑,用手捂住她的眼,柔声哄道:“曳儿,乖乖睡午觉,好不好?”
“嗯。”她乖巧地应,向他偎了偎。
感觉她呼吸渐渐变沉,尚轻风撤开手,呆呆地盯着她如画的眉目,出了半天神,也合眼睡去。
不晓得睡了多久,忽听得嫌诏,他猛然睁开眼,见岳初晴惊惶失措地跑进来。
“怎么,出了什么事?”他霍地坐起。
“尚大哥,你义父他”岳初晴慌得快要哭出来“你义父被师姐刺了一剑,快要死啦!”
尚轻风心头一震,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岳初晴定了定神,颤声道:“刚才师姐心情不好,在习武场发脾气,有个恶人知道师公师父出门去了,闯出来要欺负师姐,恰巧你义父遇上,打走了那个恶人,自己却受了重伤,后来他好像有些疯疯癫癫的,抱着师姐喊女儿,师姐吓坏了,就一剑刺了过去”
“他们还在习武场?”尚轻风打断她。
“是啊。”她喘着气,虚弱地靠着床边。
尚轻风“噔”地跳下床,见曳儿被惊醒,困顿地揉着眼,顾不上哄她,丢下一句:“你看着她。”就奔了出去。
十几年前,宋老爹的女儿因遭人玷污含冤而死,他气极而疯,由此退出江湖,后来情况慢慢稍有好转,但也时而清醒时而癫狂,那日他正遇上宋老爹发病,用银针替他医治,也一直给他服葯,病情才逐渐稳定,但绝不可受到强烈刺激,否则极易复发。如今却遇上这种意外,想必是老爹见兰瑶受人欺侮,回想起当年惨事,才因此发病。
罢到习武场,便见宋老爹癫狂如虎,凄声痛叫:“闺女,阿爹对不起你啊,不该把你一人留在家里,才让你受人糟踏,是阿爹不好”他双眼通红,追着兰瑶“让爹再看看你,别走啊”兰瑶吓得花容失色,手提长剑却不敢抵挡,只是疾跑,江对迎等人上前阻挡,却被宋老爹疯了似地甩开,血迹从他胸前渗出一大片,沥沥地滴着。
“老爹,你清醒一下!”
尚轻风纵近宋老爹,手指疾点,欲制他穴位,他却怒吼一声,双掌猛击。尚轻风扭身跃起,极快地闪至他背后,迅速点他膝弯,他扑通跪倒,跌在地上。
尚轻风松了一口气,一抬头见兰夫人匆匆赶来,便向她点了下头示意。
兰夫人安抚了下受惊的女儿,再走过去欲查看宋老爹的伤势,刚蹲下身,宋老爹忽然大吼一声:“你这畜牲!”一掌击出,兰夫人猝不及防,被掌风推了个踉跄,尚轻风与余路等人急忙上前。
兰瑶尖声怒叫:“尚轻风,你干什么不看好你义父这个疯子,让他伤了我娘!”
尚轻风没空与她斗嘴,忙上前替兰夫人把脉,确定她无恙后刚松开手,又听到兰瑶一声惊呼,他转过身,恰恰看到宋老爹满是鲜血的手捉着兰瑶的脚,而余路等人的长剑则忽地刺进宋老爹后背。他惊愕地瞪大眼,口中却唤不出一句话。
余路等师兄弟三人也恍醒,忙将长剑抽回。
宋老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手却牢牢捉住兰瑶的脚不放。兰夫人刚要上前,忽觉踝骨剧痛,再也站不稳,摔倒在地上,原来是方才被掌风击到向后退时扭伤了脚。
兰瑶从惊惶中回神,见母亲摔倒,忙叫道:“娘,你有没有事?”她用力抽脚,却抽不动,只见尚轻风默然上前,探了下宋老爹的鼻息,顿了半晌,才慢慢掰开他抓得死紧的手掌。
兰瑶跳起身,她方才被人羞辱,又遭了惊吓,所有的委屈和羞愤一涌而上,不由怒声斥道:“你明知你义父是个疯子,就不要到风家来,惹了这么多事,还伤了我娘”忽然脸上一麻,却是被尚轻风掴了一记耳光。
“老爹以为你是他女儿,又不会伤你,你为什么叫你师兄杀他?”尚轻风恨声道,双目怒视她。
“轻风,瑶儿,你们冷静一下”兰夫人本想劝阻,踝骨上的剧痛却令她难以开口。
兰瑶呆呆地站着,脸上麻得失去知觉,也不知道去捂。她自小到大从未挨过骂,更别说挨打,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羞恼涌上心头,她涨红脸,握紧拳头,忽觉有人扯她衣裙,低头一瞧,却是不知何时跑来的曳儿,气愤和恨意一时如汹潮涌动,她想也不想,怒喝道:“你滚开!”一巴掌将她打得摔了个跟头。
尚轻风心一抽紧,忙将小丫头护进怀里,厉声喝斥:“你干什么打她!”
兰瑶更加恼恨,尖声叫道:“她是我妹妹,我高兴打就打,就算杀了她你也管不着!”
“你们别吵了!”兰夫人在弟子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足踝的剧痛令她倒吸口凉气。
“放下她,你给我滚出风家!”兰瑶上前几步,手中长剑疾速刺出。
尚轻风冷笑一声“我偏要带着她,你能如何?”手掌翻转,两指夹住剑尖,忽地将其拗断。
兰瑶惊呆住,来不及反应,只见他一臂抱了曳儿,另一只手臂提起宋老爹瘦小的尸体,将之扛在肩上,竟然就这样飞奔而去。
兰夫人慌叫:“你们还愣什么,快去把他追回来!”
几个弟子这才回神,急忙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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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外,乡村郊野。
空旷的野地里,立起一座新坟。坟前,沉默的少年坐在地上,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有个一身泥土的小小孩童。
“老爹,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我知道你将我当成亲生儿子般看待,可惜我却不能多陪陪你。”尚轻风越想越恼,瞪了一边的小身影一眼“你娘是教女无方,你爹是纵徒行凶,你那个大姐更是泼丫头一个!”
小女娃可怜兮兮地偷眼觑他,抽抽噎噎地不敢哭出声。
他心一软,不由叹息“又不关你的事,我跟你发脾气干什么?”招了招手“你过来。”
她不动,只是委屈地瞅着他怒火未平的脸,小小的年纪,已经懂得察颜观色。
“你来,哥哥不凶你就是。”他伸出双臂,柔声哄道。
她这才慢慢蹭了过来,小心地偎进他怀里。
“你怎么一身是泥?”尚轻风拍拍她的衣裳,方才他埋葬宋老爹,将她放到一旁,也没顾上她,不晓得她玩了些什么。
“我帮你挖土。”她小声地答。
他眉头一皱,翻开她的小手,只见上面都是泥土,已经干结成块,小小的指甲里塞满泥灰。他心里抽疼起来,没想到这小丫头才这么一点点大,就懂得替人分忧。
无声地叹口气,刚要摸摸她的小脸,才蓦然发觉她沾满泥灰的脸已肿得老大,他轻轻一触,就见她咧了咧嘴,显然是疼得极厉害。他不由咬牙道:“你大姐简直是疯了,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早知道我就掴得更重些,让她没力气打人!”
小曳儿呜呜咽咽地哭出来,小脸儿埋进他的颈窝,不料又碰痛了,一动也不敢动。
尚轻风默然地搂着她,想起宋老爹的惨死,又不由怒上心头,恨声道:“就算是个意外,到底也不该出手那么狠毒,你爹娘教徒不当,是他们的错,我就带着你几日,让他们急急也好。”
良久,感觉小丫头动也不动,却见她已哭累睡着,他怜惜地亲亲她肿胀的小脸,再看一眼孤零零的坟冢,长吸一口气,大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