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朝,北京城郊
晴空万里,原野旷阔,远处一片森林郁郁葱葱,掩着一方如镜的湖泊,映着天上朵朵白云。
今日天子出城游猎,随行的小兵正忙碌地在空旷处扎起一顶顶营账,香雪坐在昭武郡王的马车上,素手纤纤,正执壶点茶。
帘外天高地广,帘内只有一方静谧的空间,任帘外风声和人声喧嚣吵嚷,她只专注于帘内这一壶茶,这一盏清香。
她从很久以前就明白,她的世界只有眼前这方寸之地而已。
她出身不显,从小长于闺阁,十四岁那年入宫选秀,成了宫女,来往的便是宫里那几处亭台殿阁之间。
这样的她,原该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她也不求皇帝临幸,不求上位为嫔妃,只求闲暇时能为自己点一盏茶,喝一口唇齿留香。
可人生难料,她竟会被皇帝下旨赐给当宠的将军郡王,而后又有人找上她,挟持了她唯一的亲弟弟,命她为他们办一桩事,保她弟弟平安富贵。
她父亲只是个监生,在她入宫后不久,她的家族便因一次水患遭难,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死光了,只留下年幼的弟弟托给母舅那边的人照顾。
在这世上,她也只牵挂这个弟弟了,就算不能保他富贵,也一定要让他平安。
所以怎么办呢?
她只能做了,杀了那个男人!
可如何才能一击中的,着实费尽她思量,无论是下毒或行刺,她总要想办法撇去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否则小皇帝一旦震怒,别说她这个凶手死无全尸,就连弟弟和母舅一家都逃不掉满门抄斩的命运。
不过就算她侥幸成功,怕同样难逃一死,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者难道不会担心她有一天泄密?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早在她接下任务的那一天,她便知晓无论事成与不成,自己前方只有一条死路,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她原想走得快一些,可那男人实在太聪明了,或说太冷情,对她们这些后院的姬妾从来不假辞色,她进府两个月,他竟是一次也没主动来探望过她。
或许是他们初次相见,她给他的印象太坏了,他在清晨练剑,她竟闯进了属于他的私密空间。
他认为她是刻意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来争宠,她不否认自己是借着散步之名想一窥这个男人的身姿,只是没想到会犯了他的大忌。
她只是个姬妾,对他而言就只是个玩意儿,他是主人,她是可打可杀的奴婢。
第一眼,她没能令他动了心,就注定了节节败退。
这次游猎,他本也不欲姬妾随行,要不是小皇帝随口一句话,她也没这个荣幸陪侍。
小皇帝想喝她点的茶,所以他才把她带来。
一念及此,香雪不禁幽幽叹息,捧着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水雾在眼前朦胧。
从前在宫里,她虽也远远地见过他几回,但都是惊鸿一瞥,上回相见又不大愉快,她连头都不大敢抬起来,直到今晨,她才有机会将他的相貌看得清楚,正如那些宫人私下议论时所说的,这位郡王爷确实长得很好看,身姿高大俊伟,五官宛若刀雕斧凿,眉目凌厉张扬,看似贵气逼人,却又内含某种英睿光华。
许是长年上战场的缘故,他的肤色并不如一般贵族公子那样白皙,而是一种淡淡的古铜色,偷窥他练剑那回,那半敞的衣襟下露出结实匀称的肌理,汗水在晨光下如朝露莹莹闪烁,自有一股阳刚的魅力。
怪不得那么多名门贵女想与他联姻,谁家姑娘不想嫁个允文允武的好儿郎?
说来能做他的姬妾也算她好运呢,当日她出宫时,那些宫里的好姊妹们可是个个嫉妒又羡慕地目送她。
她们哪晓得她赴的是一条黄泉之路
香雪自嘲地勾勾唇,帘外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哨,跟着马蹄声杂沓而来,扬起漫天烟尘。
是游猎的贵人们回来了,不知这趟郡王爷的收获如何?
素手悄悄执帘,掀起一道细缝往斑竹帘外望去,眸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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