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小幽捧上了一盆暖暖的洗脸水。夜雪将手伸进去之后,通身温暖,她抬头看了看小幽:“你其实可以去向王妃报告了,我并不介意的。”
小幽听到这话之后,有些踌躇,半天才说道:“其实,昨天您被王爷抱回房间,王妃就已经知道了,当时我就被狠狠的骂了一顿,所以所以才会讲出如此恶毒的言语,”
她将水鉴高高举过头顶,跪倒在地“王妃是个非常小器的女人,奴婢已经做错了事情,若是最后这一点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王妃她一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
夜雪摇摇头:“你若不嫌弃我是个永远不会受宠的主子,跟我倒也是无妨的。”她捧起水敷在自己脸上,拍打着,然后用帕子净了净手和脸,侧坐在椅子上,亲手将水鉴从小
幽的手中接下,放在桌子上。
那小幽如同遇到了大赦,猛磕了一个头,兴冲冲地站起身,躬身说道:“新夫人,让奴婢帮梳洗打扮一下吧。”
夜雪却摆摆手:“就这样披散着头发,顶多了扎一个束发出去散步,既没人看,废那个心思做什么?”
小幽低声应着端着水鉴走了出去。
夜雪整了整自己的襦服,觉得有些头晕,想想昨夜里那一切出乎意料显得有些疯狂的举动:很好,这辈子就这样平静地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生活下去吧,再没舞蹈,再没赞赏
,再没惊艳。她推开门,站在院子里,披着棉裘,忍不住又伸手摆了几个动作,没有音乐,没有掌声,但跳舞是她唯一想做的事情。
她将披散的头发一甩,一泓蓝靛光泽扑洒而下,棉裘飞扬,她绕着悬空的左手拈花指旋转就在她刚刚兴起的时,转着一圈,刚巧可以让她看到整整一个院子里每个人怨毒
的眼神。
她停下来,不知所措——这样一个怀着敌意的陌生环境跟她想象中的平静生活,差异很大。
“你就是那个谢家的舞姬?”
“嫁进王府还不甘心,居然还胆敢勾引王爷。”
“就是。这个小蹄子真不知羞。”
“这个皮肤。好嫩啊。同我年轻时一样。”
那些衰老地、破了相地面容在责问中狰狞起来。似乎是准备将她撕碎一般。她们争相走过来拉扯她地衣裙。测量她身体地每个部分。仿佛这是一个天外来客。身上藏满了不可
告人地秘密。
瞬间。夜雪被不通风地人墙包围了。混乱中她只是一时感到脸部被人拧掐地疼痛。一时感到有人将冰凉地手伸进了她地渎衣之内肆意挤捏。一时又觉得手臂让人挠出了一道很
深地印记。
“你们都在干什么?”人群外传出小幽地声音。大家“呼啦”一声散去。剩下衣衫不整地夜雪孤零零一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护紧自己地身体。
“新夫人新夫人别怕”
夜雪将冰冷的双手交到小幽手里,声音战抖:“小幽,这里,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回新夫人,这里就是您的住所”小幽咬咬嘴唇“新夫人,这里是整个琅琊王府最荒僻的院子,它有个名字——静斋。”
“静斋静斋。”夜雪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呢喃道“心欲静,但偏偏事端不止,静斋,静斋这名字不会太讽刺了些么?”
“呀,那么长一道痕迹,恐怕日后”小幽翻了翻夜雪的手臂和脖颈,看了两眼就卷起袖子冲了过去“不行,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
“算了,真正伤害我的人,不是他们,”夜雪拉着气冲冲的小幽回到房间,她心里明白,今天早上这一幕,是王妃从她刚进门便预想好的。从刚进门到现在步步都踏在王妃为
她精心设计的圈套当中,难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竟值得贵为一品的琅琊王妃如此费心?
约么巳时当口,院中便开始有人敲击出铛铛的声音。
“这是何意?”夜雪奇道。
“是饷食到了。”
“饷食?”夜雪更加奇怪,以前在谢府里正午晨昏一共有三顿饭,这已日上三杆,朝食已晚,昼食未到,却送来了饷食,还是这样敲打着送来,这在她看来,已经是极尽侮辱
了。
“新夫人,我去帮您端饭。”
“慢着。”夜雪先一步迈出屋子,冲着那拎着桶送饭来的人大声斥责道“你是干什么的?为何要敲击喧哗?”
那送饭下人态度却极为傲慢:“嗨,你要不要吃?要吃便来吃,不吃便滚回房间,住在静斋的会有什么好东西?”
夜雪忿然:“我毕竟也还算是王爷的侍妾,也应当算是你的主子,为何能让我们吃嗟来之食?为何行动如此猖狂?”
“我就猖狂了,我偏偏猖狂了,”那人越说越兴起,竟然向着装食物的桶里狠狠啐了一口口水,然后用木勺搅搅“有本事你别吃。”
“你!”夜雪冲到他面前,举起右手,悬在空中。
“打啊,你有本事就打一打爷试试,爷是家生的奴才,比你们这些残花败柳的金贵多了。”
“啪”
夜雪这一掌既清脆,又响亮。
“新夫人”小幽想要阻拦却是来不及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夜雪和那个脸已做酱猪肝色的傲慢下人身上。
“你,你敢打我,”那下人举着木勺嚎啕着就向夜雪扑去。这个时候“静斋”里的门全部打开了,那群女人尽数扑了过来,这次的目标不再是夜雪,而是这个举着木勺的下
人。
她们仿佛一群被压抑了很久的困兽,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挥舞着利爪,将全副怨愤都发泄了出来。
“啊疯了,都疯了”
看着那送饭下人捂着脸尖叫着跑出“静斋”夜雪刚转身,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掌声,每个早上才用狰狞面目伤害自己的疯狂女人都换了另一副和善而嘉许的眼光看着自己,开
怀地笑着,鼓起了掌声。
“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你。”
“就是,原来妹妹也是一身傲骨,性情中人。”
“早就想教训这狗奴才了,真对不起,刚才没弄伤你吧。”
她们又一次围了上来,不过此时却换做了热情和歉意。夜雪明白,这些看似疯狂的女人却都不是坏人,只是长期的压抑让她们变得行为怪异而已。
“刚才,刚才你们是打痛快了,殊不知是惹了麻烦。”小幽在人群外焦急地喊道“这人是王妃亲信周婆子的儿子,待会儿王妃要怪罪下来的。”
似乎住在这“静斋”的女人们并不在意王妃是否会怪罪。只是拉着夜雪热切地欢迎她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
“夜雪,王妃传你过去回话。”
此时,跑来几个粗壮的丫鬟仆妇,围堵在“静斋”门口,为首一人大声叫喊着。
“别跟他们去,怕他们作甚?”“静斋”里的女人们也不示弱,像是老母鸡保护自己孩子那样全身的毛孔里都透着斗志,剑拔弩张。
“凭什么?”
“我们怎么说也算是你半个主子,”甚至有个侧脸有疤的女人学着夜雪刚才那口气,与来势汹汹的人们相持不下。
“夜雪,你刚来两天便要挑唆静斋里的女人造反吗?”
眼看两下又要发生冲突的时候,夜雪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再生祸端,于是走了出去,她冲着为首的中年仆妇说道:“走便走,事情是我一个人惹出来的,我一个人担当。”
没想到,上来三两人将她手臂一扭,便押的不能动弹。
“啊,各位姐妹轻些,”小幽跳了出来,对那些冷面孔的粗壮丫头陪着笑脸。
“呦,原来是王妃跟前的小幽姐姐,王妃叫你也一起去。”
小幽听了之后再不敢多半句嘴。夜雪见她跟在身后,想要扭头向她嘱咐几句,可手臂被压的太紧,丝毫扭动不得,稍稍动一动,身后的胖丫头便要喝骂。
中年仆妇走在最前面,夜雪被人押着跟在身后关注着身旁经过的房间,景物,她要牢牢地记在心中,原因很简单——这里是她的家!
王妃住在东侧的一处喧闹庭院,此时似乎有客人在场,下人们往来穿梭地递送着干果、茶水和礼物。中年仆妇示意让押着夜雪的人在一旁等待,自己进去禀报。
就在这个当口,却见王妃房里走出个身穿白衣华服的胖大男人,依稀正式昨日在梅树边发现自己的王国宝。
“咦,怎么是你?”他三两步踱了过来,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舅爷大安”
扭着夜雪手臂的两个丫头以及小幽等人忙屈膝见礼。可王国宝却偏偏走到夜雪跟前,本来伸着爪子像是要抓过来,可见人多,手停在半空中空握了一下,放下,背起手臂,问
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位舞姬做错了什么事情?”
“回大舅爷,她不是舞姬,是谢府送来的新夫人,她叫夜雪。”小幽抢着回答。
“夜雪,好名字,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是暗夜中的雪仙子。”
仆妇们见王国宝对夜雪如此热络,便不敢再扭绑,只是狠狠盯着夜雪的一举一动。
回禀的中年仆妇一路小跑着从王妃屋里奔了出来,兴冲冲地一挥手:“拉到后边去鞭笞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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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好名字,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是暗夜中的雪仙子。”
仆妇们见王国宝对夜雪如此热络,便不敢再扭绑,只是狠狠盯着夜雪的一举一动。
回禀的中年仆妇一路小跑着从王妃屋里奔了出来,兴冲冲地一挥手:“拉到后边去鞭笞50。”
“什么?鞭笞50?”王国宝跳了起来。
夜雪心里早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刑罚,反而没任何反应。
小幽求着那中年仆妇说:“周妈妈,我能不能去跟王妃说几句话?”
夜雪笑了,这个中年仆妇就是刚才那个无礼下人的母亲,怪不得如此风风火火地兴师问罪。
“小蹄子,你还敢笑?”周婆子显然已经不将夜雪放在眼里了,走过来推搡了一把。
“放肆!”王国宝一把扯住周婆子的胳膊,怒道“平素就知道堂妹宠你,你一发的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
“额?大舅爷,奴才不敢。”周婆子退到一旁,偷眼看着夜雪和王国宝,神色中显出了一丝鄙夷。
夜雪看着她,心中清楚:这位周妈妈定然认为我与王国宝有何龌龊,他才会如此回护我。便说:“刚才我在静斋打了这位周妈妈的儿子,现下受责罚是应当的。”
“打人?”王国宝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荒谬地说法一样狂笑。“你一个站都站不稳地孱弱女子会打人?再说。你既是王爷地侍妾。打奴才也是应当地。责罚个鬼呀。”说这里。王国宝口沫飞溅。仿佛是全天下最圣明地命官判定生死一般地宣布道。“鞭笞50就免了。如果王府真地容不下夜雪姑娘。不如跟我回府。我那里虽不是什么琅琊王府。却也占了
个王字。也勉强可以叫做王——府。”
“大哥。你在做什么?”
门帘打起来。三五个清秀而不施粉黛地丫鬟拥着一位素襦淡雅地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地相貌举止竟与王妃有几分神似。
“妹妹来得正好。你做主。把这姑娘给我娶回家吧。”
“哦?”那女子几乎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慢走过来。上下左右打量着夜雪。
“婵小姐大安。”小幽反映最快。其他已经被王国宝说愣了地丫头婆子们听她请了安才醒悟过来。忙行礼。此起彼伏地。让夜雪又不禁笑了出声。
“很爱笑,喜相,是王府里豢养的歌舞姬么?”这位婵小姐似乎可以做主一切的样子,不禁让夜雪有些羡慕。
“回婵小姐,夜雪是王府的侍妾,”夜雪从容相对“夜雪并不想离开琅琊王府,即便是要打死我,我也会留在这里。”
“哦?这话怎么说?”婵小姐扫视着王国宝、夜雪、周婆子,然后用小指一点周婆子“你刚刚向娟妹回说,人带来了,那个人就是她?要鞭笞50么?”
周婆子忙点点头。
“鞭笞50,真的可能会打死你。”
夜雪被这位婵小姐看着,觉得有些不自然:“打死也认了,夜雪自小被谢府养大,也懂得节烈二字。”
“节烈?”婵小姐轻蔑一笑“说起节烈我倒也想起来了,当初司马道子对你施暴的时候,你干什么不去死?若说你那时候节烈了,我倒也还敬重些,现在你跟我谈什么节烈
,我只能说,那是你赖在琅琊王府的借口。”
夜雪听完,对这个女子从羡慕变成恐惧:她好像是无所不知的鬼魅,未曾见过我的面,却可知道我的由来。她瞳子缩了一缩,竟不知下面要如何回答婵小姐。
“这位姑娘的眼光似能看穿一切,却不知是否能看穿在下的心?”这话是一个远处走来的陌生人对着婵小姐而说。
那人白盔亮甲白貂披风眉目清秀地灿若繁星,王婵见到他,笑了,回答道:“你看来,大有气吞山河之相。”
这个陌生人凭空打破了此处的尴尬。就这一点,夜雪便对这人有了好感。来人是个文质彬彬的白袍小将,身上每块战甲都擦得银亮,走起路虎虎生风,面庞上带着男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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