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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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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谁的天使?

    我可以解释别人的爱情,却在自己的问题里沦陷。

    如果你是我的天使,为何总不让我看见你的翅膀?

    xxx

    当我后来终于明白所谓的“不是你的天使”这句话的背后,有多么悲哀时,那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因为我不是当事人,所以我不能感受到慧乔对怪兽说这句话时,怪兽有多难过。

    从台北回来之后,过不了几天,怪兽又跑到研究室来找我,那时我刚刚挨完教授的骂,因为上次我放教授鸽子的事情,他老人家还耿耿于怀,不过因为他被派到日本去参加讲习,所以没太多时间责备我。

    可是教授毕竟是教授,他骂完之后还是安慰我一番,就在他要进电梯之前,还按着电梯暂停钮,对我说:“这人生哪!不要计较太多,<三国演义开头就告诉过你了,人生没啥好计较的,因为‘是非成败转头空’,你一回头看看,还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哪!”

    恭敬地送教授进电梯,看他下楼之后,我转身要进研究室时,安全梯那边传来脚步声,怪兽喘吁吁地说:“你们文学院真是麻烦,一部烂电梯怎么等都等不到,真受不了。”

    问他来找我有何贵干,怪兽叹了一口气,搭着我的肩膀,走进了研究室。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这个人哪里有问题?”怪兽很诚恳地问我:“用你身为中文人,细腻而敏锐的眼光看我,然后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事情是这样的,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的怪兽,有很好的身材、健壮的肌肉,个人以为他长相也不差,至少是个有本钱的男孩子,不过不晓得为什么,这类人的女性朋友虽然多,可是却没有一个真正成为他的女朋友。而反观我这种型的,身高不过才一百七十五,长相也呆呆的,唯一比较像样的可能只有头发长了一点,不过那不是我搞颓废,事实上是我懒得去剪头发,我这种型的这几年来居然收到过四十几个女孩的告白,这真是见鬼了。

    怪兽跟我同居以来,我就常常听他谈起很多女孩的事情,慧乔是他唯一一个鼓起勇气去追求的。

    “我大老远去彰化找她,带她到处去,看夜景、吃巧克力火锅,一起去唱歌、散步,可是我跟她告白之后居然是这种结果。”

    “你不是没跟她告白过,怎么到现在还在为这种事情烦恼?”我很纳闷,还记得上次我跟阿潘在巧巧来台中那天,就是到彰化去帮怪兽助阵的,那时候他就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因为我昨晚又去找她。”他很黯然地说。

    怪兽说,昨晚他去找慧乔,把很多曾有过的感觉说出来,一些努力付出,想让对方感觉到的,而最后却石沉大海之后的失落感觉。

    “你认为说了会有帮助吗?”其实我很怀疑这一点,因为换个角色,其实就像素卿对我一样,今天无论她如何为我付出,其实我都不可能给予相对等的爱情,若有差别,我想是我不会接受素卿给我的那些物质上的付出,而慧乔却接受了怪兽的殷勤。

    “没有帮助,因为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看表,我刚刚说完,她就跟我说她要去上课,然后就走了。”

    “她态度怎样?”

    “很客气,客气到我无法想像我曾经牵着她的手过马路。”怪兽懊恼地说。

    今天下午的研究室,有慵懒的阳光斜射,听着怪兽诉说他与慧乔的事情,我则不断拿自己跟素卿来做比较。电脑光碟机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演奏音乐,让充满古书味道的斗室中,另外弥漫着绕指难断的儿女情长。

    “唉,你在发呆喔?”本来一直在说话的怪兽忽然停下来,他拍了一下我的脸。

    “这样说吧,其实我想到了我跟素卿之间的事情。”我端正了一下坐姿,点了一根香烟。“许多原因或理由,我不想去揣测,因为我不是慧乔,对她的了解极为有限,所以我的揣测对她来说不公平,而你了解慧乔吗?如果不够了解,你又怎么确定。你想表达给她的感情,她能确实收到呢?即使她收到了,她是否就能够接受呢?”我向怪兽说着,其实也等于是自己在心里对素卿说着。

    “两个人在一起,可是一起做很多事情,包括散步或看夜景,当然也可以去台北逛动物园,或者在台中去逛一中街,但是这代表两个人就得因此而生出感情吗?”我摇头说道:“不,感情需要的是一个触发点,两个人在一起做了这么多事情,其中一个,比如你,比如素卿,努力想让对方明白自己心意,希望借由这些一起完成的事情,可以让对方感受到爱情,或者找到一个可以触发出爱情的点来,但是另外一个,也就是我,是慧乔,我们在这当中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点,所以到最后,就只能以悲剧收场。”

    “所以你的结论是?”怪兽像个大孩子一般,很认真地注视着我。

    “即使你是天使,可是她却不是上天安排来,让你守护的那个人。”

    这是我给怪兽的结论,想要让他宽慰一点。毕竟有些时候,我们把这种遗憾推给上帝,可以减轻一些自身的压力。本来我打算把这个结论,找机会去对素卿说明的,可是看到怪兽的反应之后,我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天晚上怪兽像个疯子一样,一个人穿着球衣,在荒凉的重划区里面不断跑步着,一边跑,一边喝啤酒,我跟我老弟两个人骑着机车在后面跟着他,顺便帮他捡喝完的啤酒罐,他每喝完一罐,我们就捡起一个他捏扁的罐子,然后递给他一罐新的。

    虽然素卿从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对我说明她爱我的心情,但是我想我可以从怪兽身上,看见素卿的难过。

    “阁下最好自己小心一点,你看坚强的小兽兽都会这样发疯了,那个素卿可能会伤心到跑去关渡桥跳河喔。”阿聪坐在我后面,很担心地说着。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抬头,看见重划区因为过度照明的缘故,所以根本没有星星的夜空。

    天使守护着其实不应该被她守护的那个人,这是天使的悲哀,而假如天使自以为可以守护一个人,同时那个人也愿意被地守护,但是天使到了最后,却因为发现自己连翅膀都没有,而不得不放弃的时候,那么这是天使的悲哀,更也是那个愿意被把守护的人的悲哀。

    没有翅膀的天使,叫作巧巧,拥有没有翅膀的天使的那个人,是我,康定遥。

    如果天使没有了翅膀,那还算不算是天使?算,因为我感觉得到她的存在。

    xxx

    我一直在期待着,六月十六日那天的到来,因为那是巧巧的生日。

    怪兽还在跟慧乔藕断丝连着,他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而我们也不再劝他,因为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那是没有办法用理智去控制的。阿潘就说了:“如果每个人的爱情都可以用理智来控制的话,妈了个西瓜,我们这些写爱情故事的还要不要混哪?”

    是的,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怪兽几乎每天都在喝啤酒,我担心他会把六块腹肌喝成一团啤酒肚,我老弟阿聪则担心怪兽总有一天会酒精中毒。

    一直喝到有一天,怪兽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喝完所有生活费的时候,他把我们叫到客厅,放下了陈升的唱片,听着“思念人之屋”在很优雅的旋律声中,说了一段话。

    “我想我开始了解了。”

    “了解什么?”阿潘问。

    “我最近常常在想前几天老头对我说的话,嗯,或许我不该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慧乔的想法,对吧?”他说着,眼睛看向我,在得到我欣慰的眼光之后,他又说:“我以为我可以是她的天使,可是她却不是那个老天爷安排来让我守护的人,这叫作缘分,我跟她就是没有缘分,对吧?”说着他又看看阿潘,阿潘同样给他鼓舞的眼神。

    “所以我决定要换个角度来想。”

    “想哈?阁下到底想说什么哪?”阿聪不耐烦了。

    “我决定把我天使的翅膀用力展开,我要飞得很高很高。”

    问他飞很高很高要干嘛,怪兽说:“这样我就可以看见很多美女,我就可以从这些美女里面,去找出那个真正值得让我守护的人了!”

    结果那天晚上,阿聪、阿潘就带着怪兽一起到pub去了。怪兽说是要庆祝他走出失恋的伤痛,阿聪则是说要带他去美女聚集最多的地方,阿潘最老实,他说他是为了自己而去的。

    我孤零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心里胡思乱想着。

    投入的感情愈深厚,受创后会愈无可自拔,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说遗忘就遗忘呢?不过我不是怪兽,我当然不会了解他疗伤的过程里,内心是如何思考的,只是我知道,即使他今天已经可以开心地跟着那两个色胚出去玩,他的深心里必定还会有所感伤的。

    至于拒绝怪兽的那女孩,她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慧乔有拒绝怪兽的勇气,可以对怪兽这样明白地表达出自己,而我跟素卿呢?我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懦弱了?

    “没有爱又会怎样,谁都要孤独收场,我最后一次站在你的身旁,藏起天使的翅膀

    “我不是你的天使,我不懂你的天堂”

    哼起伍佰写的这首“我不是天使”忽然发觉,原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唱这首歌,因为到了最后,竟然谁都不是谁的天使。

    莹莹对阿潘,怪兽对慧乔,素卿对我,甚至还有巧巧对咏翔。唯一的例外是我老弟阿聪,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去守护谁,也不会想要谁来守护他,所以搞到最后,原来最多情的人最平安?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那么巧巧呢?我之于巧巧又如何?望着墙上的日历,今天是六月十二日,距离她的生日还有四天时间,我答应过要去台北帮她过生日的。

    这次会见得到面吗?下午阿潘跑来告诉我,说他认为我跟巧巧之间的过程,很有几米“向左走,向右走”的感觉,两个人离得很近,可是却老是碰不到面。

    “既不是好事情,却也不是坏事情,充满的只有淡淡的哀愁而已。”

    “哀愁个屁,你知不知道我跑这几趟台北,花了多少银子?”这是我的回答。

    几米的书中,男女主角住在同一层公寓,他们可省钱多了,我跟巧巧相隔两百多公里耶!

    xxx

    “我们正在期末考,所以最近很忙。”电话那头,巧巧说着,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将就着听起了怪兽下午放的,陈升的专辑,然后拨了一通电话给巧巧。

    “好好保重哪!你还有四天就过生日,到时候不要瘦得不成人形。”

    “哎唷,能有那么容易瘦了就好,这不是杨贵妃的年代,我也不想老是感觉自己身上多了那几斤肉呀!”巧巧笑着说。

    有种很清新的感觉,我悠静地躺在沙发上,听着巧巧说起了考试的事情。

    “诗人,我问你喔,诗有哪几种作法?我们又要考申论了。”

    “参考诗经的说法,有赋、比、兴三种。”我给了一个方向。

    “嗯嗯,我记下来,再问你,唐朝后来的苦吟派诗人,为什么要执着在词汇上面下工夫,写那种很难念的诗句?”

    “因为意境跟感觉都被盛唐的李白他们写光了,所以这些人只好写怪句子。”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你有更好的答案,我就改昕你的那一套。”

    然后我又听见她喃喃重复着我说过的话,想来是在抄写。

    “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你知不知道素卿喜欢你?”

    我差点把咖啡喷出来,因为巧巧接着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活在一个很倒楣的时代,找不到人来陪你生个小孩,我觉得素卿很合适喔!”

    这是怎么一回事?巧巧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上次台北网聚,素卿吻我的事情,难道巧巧知道了?是素卿自己说的吗?她果然没有真的醉到把一切都忘光吗?这些问题我不敢问,而且也不晓得该怎么问。

    “你是不是念书念到头晕了?”我问。

    “难道你没有感觉吗?我都感觉得出来,难道你会没有感觉?”

    “你是说你只是这样感觉?”我胆颤地问。

    “当然呀,素卿怎么可能会自己说出来嘛,我是她的好朋友,看她每天不自觉跟我说起你的事情,我就知道她喜欢你。”

    “所以呢?”

    这是什么情形哪?我觉得关系真是乱到可以了,巧巧笑了一下,她说:“我他是好朋友友,她喜欢的是我喜欢的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而已。但是,阿遥,我问你,你喜欢谁呢?你选择谁来当你的天使呢?”

    “如果不是站在一个候选人的立场,你会建议我选谁?”我问。

    脑海中浮现了西门町雨湿了的砖,我跟素卿坐在便利商店外面的小铁椅上,曾有过的对话。爱情不能转手,不能拱手让人,不可能真正做到不自私,这是我的经验。因为我不想列意阻止咏翔去接近巧巧,但是却难免还是会希望巧巧不要接受咏翔。

    现在换作巧巧跟素卿来让我选择时,我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因为我猜想巧巧也会是跟我一样的心情,所以我们的答案其实是相同的。

    可是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大三的逻辑课,只有六十一分低空过关,因为我逻辑推理与辨证的能力奇差,a事件与b事件我常常以为表相与条件相同,就认为答案也会相同。

    电话中,巧巧声音很轻柔,她说:“爱情如果可以说选择就选择,那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都不是理智的人,所以我们喜欢了没见过面,而且陌生的彼此,素卿则因为相处与认识,喜欢了本来应该只能当好朋友的你,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

    我本来想插口说,不,其实我很确定我喜欢谁,所以一点都不会为难,然而巧巧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瞠目结舌。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谁呢?我不会选择一个我陌生,而且没见过面的女孩,因为这个女孩一考完期末考,就要赶回桃园老家去收拾行李,她那对严格控管小孩的父母,已经帮女儿办好手续,准备出国游学了。”

    “游学?”我不懂这跟游学有什么关系,巧巧还没完成她在台湾的大学教育,因此即使是游学,顶多一个暑假之后就会回来,干嘛扯到这匕头去?

    “嗯,我爸在洛杉矶工作了很多年,早就希望我们可以过去那边,我告诉过你,我家人都不喜欢台湾的环境,尤其是我妈,一直想要移民出去。”

    “所以?”

    “所以这个暑假,我爸妈安排了我去美国游学,我妹也会一起去玩,如果我们都不排斥当地的生活,我爸就会马上申请移民。”

    我听得傻在当下,咖啡杯因为没有拿好,半杯咖啡倒在脚上都没有发觉。

    “因为我不确定能不能回来,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给你一个跟你想像的可能不一样的答案”她说:“我会希望你选择素卿。”

    爱情不能做选择,一如我们无法选择谁是谁的天使一般。

    xxx

    生命中有许多不能承受的苦痛,无可言喻,不能排遣,甚至永远挣脱不了,我们常以为自己可以达观,但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上帝造人时,他毕竟没有赋予我们完整的生命。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残缺,差别在于,有的人外显于躯体,有的人内藏于心理,不完整的生命,我不晓得应该怎样付出完整的爱情。

    当你第一次感觉到我的反覆时,我便想到了关于人的残缺的问题。

    如果可以,我想站在你的面前,给你看到最其实的我,谁愿意靠着一条传输线来传达思念呢?如果可以,我希望坐在逢甲麦当劳的时候,旁边有你指点给我看,告诉我你生活中的那世界,关于你的点点滴滴。

    如果可以有这些可以,我想我会是快乐的,但我可以吗?不,我不可以,所以我并不快乐。当一只笼子里的囚鸟,我失去的是自由,也是灵魂。

    所以最后我们始终见不着面,因为我终于还是提不起勇气来。

    唯一一次鼓起勇气的,是你来台北的那个阴天,你在诚品,我在金石堂,我们相距的直线距离,我猜想只有如左耳到右耳般的相近,可是两耳永远没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我在到达诚品之前却步了。是,我承认是我胆小,我却步了,抱歉我没有跟你说,现在说了,还来得及吗?

    那一天,素卿要我无论如何见你一面,她怕你最后会因为始终没有见面,而决定放弃这段爱情。但是我被推着到了诚品附近时,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关于咏翔的事情,你认为我还需要说明什么吗?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男孩,不过他不是我的天使,因为他不懂我的梦想,当然也不懂我的爱情,看不到我的残缺的部分,又怎么能够算是了解我呢?我跟他之间,与我跟你之间,其实是一样的,唯一一个差别,只在于我喜欢的人是你,如此而已。

    六月十日,我的生日,你可能会来吗?我现在无法跟你确定这一天的行程,因为当天早上考完试,晚上就要回家,我妈要来接我,而中间这段时间,我必须整理所有我在学校宿舍的东西,因此也不确定道有没有时间跟你见面。

    出国的证件早就办好了,早在我认识你之前就办好了,会拖到现在,只是因为我的不想离开,而不想离开的理由,是因为我认识了你。

    这时间你睡了吗?我知道你喜欢喝咖啡,我承诺过为你泡一杯咖啡,这杯咖啡之约,在“提拉米苏的眼泪”结束之后,是否也就此消失了呢?

    我不想失约,不想亏欠任何人,有时候我常常觉得,老天爷欠我们的已经太多,人与人之间,不应该再有任何互相亏欠。所以我不喜欢欠谁,尤其对你。

    世界虽然不过一个尖端的大小,人与人却有永远切割不断的距离。

    我畏惧着思念你的感觉,畏惧着你接近我时的每一刻。

    畏惧着当我们终于触碰彼此指尖时,你会让我转身,发现自己的背上,没、有、翅、膀。

    没有翅膀的天使,还能算是天使吗,阿遥?我没有办法给自己答案,你能够给我答案吗?

    巧巧

    这封信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地方,我当然知道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残缺的存在,但是这跟我们见不了面有什么关联呢?我也有残缺呀,我这个人很孤僻,很会耍冷,很喜欢偷懒,很会公器私用,就像现在这样,在开着大冷气的研究室,一个人在这里收自己的电子邮件,我有种种的残缺,但是我还是很想见到巧巧,给她我还算健全的爱情。

    我不懂巧巧在压抑什么,照片里的她,虽然不是绝世美女,但是也肯定不是恐龙,那么她到底为什么会提不起勇气见我呢?

    其实我早已经不再介意咏翔的事情了,自从隐藏板“提拉米苏的眼泪”关闭之后,巧巧已经鲜少上线了,而咏翔也已经结束考试,准备见习去了,这些过去的风风雨雨,早已被更近期的问题所取代,现在我烦恼的,是素卿的事情,但是偏偏巧巧在信上又完全没提到这件事。

    收到信的时间是六月十四日,很炎热的下午,我假装自己埋首案牍,但是其实我只是在享受研究室的免费冷气罢了。打开了电脑,泡了一杯教授的老人茶,我在信箱里收到这封信件。

    看完了信,非但没有理清一些我心里长期的疑点,反而更加深我满腹疑书。

    曾几何时,我已经习惯了过简单的生活,讨厌紧复的辨证问题,更讨厌反覆暖昧的关系,通常我遇到这种状况时,都会选择很干脆地回避开,但是哪里知道,当这种状况发生在我的爱情上面时,我不但没有逃开,却反而愈陷愈深。

    站在窗口,吹着冷气,我看着校园里的学生,手上的乌龙茶一口都喝不下去,只能如此茫然,而且愁烦。

    “如果这时候你说你在思考,我会觉得非常有诗意,但如果这时候我问你说你在做什么,你竟然回答说我在思春”很奇怪,我竟然在喃喃自语,自问自答。

    但是更奇怪的,是我背后有个女孩回答了:“那我会跟你说,康定遥,你完蛋了。”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她虽然不是我的天使,但是她陪我去过很多地方,经常跟我见面,我们甚至曾经一起去好乐迪唱过歌,也曾经在淡水河还吃过烤香肠,她是我活了二十几年以来,唯一一个第一次跟我接吻时,采取主动的女孩。

    “干嘛?很意外吗?”

    依旧是很清爽的洋装,依旧是很整齐的头发,不同的是她今天没戴那副丑得要命的粉红色胶框眼镜。

    素卿对我说:“我又被拉来当陪客了,喂,停止你思春的行为,带我去逛逢甲吧!”

    我承认我有残缺,因为我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地想要见你。

    xxx

    刚刚踏进研究室的素卿,第一件事情是把冷气温度调到二十二度的低温。

    “台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差点融化在公车上。”她说着,递给我一杯冰的百香冰沙,我才喝了一口,素卿又问我:“你怎么回事,脸色好苍白喔?”

    我说我上个礼拜发烧,被送进了医院,吃药吃到现在,鼻涕还是流个不停。

    “为什么?好端端的,在这种六月天重感冒?”她很讶异。

    把上次我去台北找巧巧,在新光三越前淋了一场雨的事情说出来,素卿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即把我手上的百香冰沙抢回去,然后把冷气又调回原来的二十五度。

    “用不着这么夸张吧?”我哭笑不得。

    陪着她,我们走到逢甲外面的咖啡店,我只点了一杯冰的黑咖啡。

    “不喝提拉米苏?”她问我。

    苦笑着摇摇头,我说那是一种我不敢喝的咖啡,因为太甜了。

    “甜得像爱情一样,最甜蜜的爱情往往在瞬间走味,提拉米苏也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变成很腻的味道,我受不了,以前我爱喝,因为我不懂,后来慢慢了解这种咖啡难做的地方,又发现不是每家咖啡店都做得出来,所以就干脆放弃了。”我端起我的黑咖啡,对素卿说:“最原始的反而最真实。”

    店内放起了很灵巧轻快的钢琴演奏曲,我闭着眼睛,用手轻轻在桌面上打拍子。那种感觉像极了正在辉煌的欧式大厅里翩然起舞的滋味。

    “你不问我今天来干嘛吗?”等我终于听完了这首歌,素卿才开口。

    “你总会说的,不是吗?”我笑着。

    在这段我为巧巧神伤,怪兽也为慧乔心碎的日子里,半调子作家的阿潘,原来也遭遇了不少事情。

    “莹莹?”我问。

    “嗯。”素卿慢慢放下了咖啡杯,告诉我一些事情。

    当年那个小阿潘,在举家搬来台中之前,曾与小莹莹道别,临别之际,小莹莹送给小阿潘一条亲手串制的幸运带。

    “难道是阿潘房间台灯上那条?”

    我见过阿潘房间的小台灯上面,系了一条早已老旧的幸运带,以前我曾问过阿潘,干嘛留着那样老旧的东西而不丢弃,阿潘说,那是很珍贵的回忆,所以不舍得丢。

    而素卿说,她们第一次来台中时,莹莹就看见了阿潘台灯上的那条幸运带。

    “第一次来台中?”我有点想不起来。

    “就是你被怪兽一球打得流鼻血那次啦!”

    喔喔,这种事情就忘了吧。

    有时候爱情像是病毒,它可以有很长的潜伏期,而且非得等到人的免疫力最弱的时候才一举爆发出来。

    莹莹当然喜欢阿潘,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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