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人员紧急戒备,生怕一个闪失,丢了饭碗不要紧,只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你们每次出国,都是这样抽查吗?”
“不一定,通常我们都伪装成只看不买的观光客。”言醉芙回答陪同她们前来的夫人。
就算顾客不买,店员也要以最诚恳亲切的态度服务,一旦发现有差别待遇,这名店员马上就会被开除。
这也是dream有别于其他品牌,在一般人眼中评价甚高的其中一项原因。
“很可惜小姐我最近的心情十分恶劣,懒得伪装,暂且饶过这间店。”
覃暧彤坐在真皮沙发上翻阅不知已看过几百次的目录,一边享受店员沏上的高级红茶,看着言醉芙招手要店员叫店长出来。
一阵推托后,一名个子最小的女店员主动站出来,表示店长不到下午是不会出现在店里的。
“叫他连下午都不用来了,我们请不起这么大牌的员工。”重重阖上员工资料,言醉芙转对刚才刚代为发言的店员说道:“你,对,别怀疑就是你,明天起直接升等补店长的缺,人事矣诏公文自行补上。”
就当店内众人扼腕著没把握住升职机会时,从一开始就没发言过的旁观者终于说话了。
“我想出去散个步。”搁下空了的英国皇家骨瓷茶杯,覃暧彤起身整整有些皱掉的衣裙。“我没到过罗马,想趁今天先逛逛西班牙广场。”
夫人招了招手,马上有人进门领命,随即覃暧彤身后便多了两名黑衣兄弟护航。
出了店门,顺著康多第街往东走,沿路上净是高档名牌店面。其实不只康多第街,附近十来条街道交错构成的整个区域,都被各国名牌店进驻。
一路晃过gucci、valentino、prada,尽头就是著名的西班牙广场。
因非旅游旺季也非假日,停留休息的行人并不多,由广场顺势而上,得以窥见连接山上三一教堂大门的西班牙阶梯全貌。
站在阶梯高处往下眺望,罗马的缤纷风采尽收眼底。
宏伟的圆柱拱顶、唯美巴洛克雕饰、新颖的摩天大楼新旧世纪在这古老的城市里交替,而爱情,自古又有多少在这儿轮番上演?
趴在花台前的栏杆上,覃瞹彤的目光巡梭底下来往的群众。
忽然停住
吸引她的不是罗马某幢特别的屋舍,也非某条特别热闹的街弄,而是那出现在阶梯下,背著小提琴的俊挺身影。
就在她眼神为他驻足之刻,封皓云的目光也攀上宽阔台阶。目光交会时分,罗马霎时宁静,没有行人,也失去车声。
覃暧彤浅浅地扯开笑颜,对阶下的男人挥了挥手。
天气晴朗,璀璨的太阳照得西班牙阶梯风光明媚。
她想,今天应该不会下雨。
“你还真的追来啊?放那些前辈们鸽子不太好吧?”搅动杯中的浓醇香郁,覃暧彤翻阅目录想点份午餐。
“我请我的老师和他们说,下次再来法国时还请他们不吝指教。”封皓云坐在她对面,有些不适应一旁盯著自己的冰冷视线,很惊讶向来随性的女友竟然会雇用保镳。“我不认为你有让人跟随的雅兴。”
“人又不是我请的,这都要归功于我那些放不下心的亲戚。”被问起这事,覃暧彤胃口全失,遂将menu推给他。
“你什么时候有位这么关心你的亲戚了?”
“昨天刚在巴黎相认。”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黑衣人,覃瞹彤的头又开始痛了。“义大利最标准的地头蛇。”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论派头,大概只有义大利黑手党有这种能力。
“不幸就是。以后记得提醒我小心凶器,搞不好我体内优秀的血统哪天会突然觉醒,拿某人的枪扫射。”侍者收走菜单,趁著上菜的空档,覃暧彤转头环视这间已有两百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咖啡馆。
方才由保镳口中得知这间位于西班牙广场旁的咖啡店,在罗马可是赫赫有名,绒布墙面上钉了许多光临过此店的名人肖像,其中不乏拜伦、李斯特,华格纳等耳热能详者。
“某人?”封皓云不解。
“回去记得提醒我带你认识一下月榛的男人,那家伙整天枪不离身,专以夺人性命为业。”
“不会吧”封皓云脸上出现黑线。
他遇到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组合?不但三个女生各有各的“惊人”之处,就连另一半也如此另类。
而一直认为女友是三人中最正常的,今天却彻底被她吓到,黑手党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看来回去得和老爸谈谈,他们同样都来自义大利,或许会比较熟。
“喔!通风报信的人回来了,等会儿换你有得受了。”瞥见窗外人影,覃瞹彤想,这件事迟早是要搬出来谈的,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都还没让亲亲男友做好心理建设,约会就被迫中断。
“他们很在乎你的状况吗?”
“之前我和他们谈到小时候的事,表哥差点下令追杀我叔叔。你觉得他们在不在乎?”
谈话间,夫人和醉芙已来到面前,随行而来的保镳则退至店外,只留下几人在店里等候。
“哈罗!气质公子,好久不见。这一别可过了快四十个小时呢!”言醉芙一扫这两天来的怒颜,开心的和封皓云打招呼。与眼前的贵公子相比,那只红毛猪简直是垃圾。
还是不能回收的那种。
“言小姐就别奚落我了。”封皓云一边回覆言醉芙,一边礼貌地和夫人点头打招呼。望着他,夫人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是那双琥珀色,流露出相同王者气势的双眸。“你和希麦雷亚有什么关系?”
“夫人指的是?”
“凯顿森希麦雷亚。”夫人望着封皓云,不禁有些怀念起那位三十年不见的青梅竹马。
“正是家父。”
“我不知道凯顿森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她有些失落的说。
噍,人家的孩子都这么有教养,有气质,她就只养育出个小混蛋。
“夫人不是想问我和暧彤之间的事吗?”
“那个待会儿再说,先谈谈你爸妈现在过得如何?有没有”在座三位闻言全部傻眼,毕竟这情况和他们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随后只见夫人自顾自地和封皓云谈起往事,其中包括了凯顿森希麦雷亚在义大利发生的种种,以及他小时后的一些糗事。
啜饮著面前的咖啡,安静当个好听众,覃暧彤目光瞄向封皓云,原来他们两家的渊源竟是如此之深。
这段爱恋,不会是上天为弥补对上一代造成的伤害,而赐予他们的吧?
察觉到她的注视,封皓云偷空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此举却不禁惹来言醉芙的冷哼。
渐暗的天色吸引了恋人的注意,无论理由是什么,他们都感谢上天的安排,让他们能够在今生相遇、相知、相恋。
回忆道不尽,当夫人还沉溺在昔日时光时,咖啡馆的木门被推了开。
走进的黑衣人打断原先的话题,传达刚才收到的指令。首领请他们返回罗马分部,表明想见见外甥女的男朋友。
一行人才踏出咖啡屋,阴霾的天空便开始飘起细雨。
举头望向雨幕,一道很深很深的感动无声无息地窜入,撼动了覃暧彤的心。
她于是细声询问陪伴身边的男友。“你觉得这雨像什么?”
“有点儿像是老天忏侮的眼泪,忏悔他的安排伤了太多人的心。”
“我倒觉得比较像是欣喜的泪,因为这次它的安排,又将当年各奔东西的人聚在一起。”而缺席的两人,就让他们来代替吧!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跑来找我。”拉开椅子,迟到的男子下客气地落坐,看向对座那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名以门户之见执意拆散一对有情人,那位他称之为父亲的人。
记忆中正值壮年的父亲,此刻沧桑得连他都感到惊讶。
“你过得可好?”不知如何接话,罗尔夫希麦雷亚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心虚的问题。
“只要没有你,我和她会一直过得很好。”或许当年对他的不满已经被幸福的生活掩盖,但是封阳霁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像受人养育二十几载的晚辈。“你请的私家侦探品质真糟,连这点都查不出来。”
“别人查到和听你亲口说的感觉总是不一样。”自己已不再年轻,罗尔夫的霸气早已随岁月逝去。
在儿子面前,他只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以前的你可不这么认为,你眼里永远只有家族没有儿子。”
“其实她是个好女孩,学音乐也没什么不好。”罗尔失望着这间义大利餐厅中央的钢琴,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正弹奏著莫札特的奏鸣曲。
想起这曲子,当年“她”也在义大利酒吧里弹过。
“和那些富家千金相比,她更有作为当家主母的气度。”
“这话你要是早个三十年讲,希麦雷亚不会走到这种地步。”封阳霁,不,应该称为凯顿森希麦雷亚,不禁这般嘲讽自己的父亲。
“你想回来吗?”罗尔夫试探地问,他已没资格要求儿子回家。
“为了家族,还是为了你?”招来侍者点了瓶佛罗梦多红酒,在父亲低声下气的态度下,凯顿森稍微有了长谈的意愿。
“都是也都不是。我只是想说,带她一起回来,我想为当年的事向她道歉,是我对她太不公道,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头昏了吗?”听到这话,凯顿森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动,而是觉得眼前老人有问题。
“她嫁给了你,就是我们希麦雷亚的当家主母。”
“我们的关系已经决裂了吧?老头。”凯顿森嗤笑,这头衔来得未免也太晚了些。
“你有看见我把你登报作废的消息吗?”罗尔夫浮现笑意,那声老头代表他们的关系从未断过。“既然没有,你就还是希麦雷亚的大少爷。”
“哼!”凯顿森的嘴角也有了弯度。“我回去会考虑考虑,过几天再回覆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好好招待我女儿。”
“封皓雪是吧!长得就像她母亲一样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才气的千金小姐。”美丽有学问,加上工作能力又强,多出色的人儿啊!他得替她物色个匹配的夫婿才是。“怎么?为何要我先好好招待她?”
“翡冷翠那间饭店不是卖了吗?买下饭店的是她老板,她这当秘书的今天下午起程陪老板飞往罗马签约。”
凯顿森岂会认为这是趟单纯的出差?这两人肯定不玩个一星期不会回来,而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这位在地人的款待了。
“我是听说翡冷翠的饭店转卖了,那混小子从来不和我讲这种事,绝大多数都是我的眼线告诉我的。”与聪明绝顶的大儿子相比,庶出的二儿子根本是个庸才。“就她和老板两人吗?”
“你觉得热恋中的情人,出国会带电灯泡吗?”
“你认为直接准备婚礼会不会比较实际?”未来女婿能和希麦雷亚瓜分国际饭店市场,肯定是个杰出青年。
罗尔夫脑中已勾勒出孙女披上白纱的美丽画面。
“我没意见,可我有但书,将来希麦雷亚的继承权,小雪要排第一位。”
“那皓云呢?”调查报告中,孙子读的也是商业科系,而且成绩优异,并不输给皓雪。
“他没有心在商场上,就算你给他继承权,最后他还是会让位给小雪。”观灿邬子这么多年,凯顿森有些后悔当年逼儿子浪费四年读企管学位,白白耽误了他的人生。“最重要的是,我要小雪嫁得风风光光,以她的才干,不该只是个机要秘书。”举手向侍者要来菜单,凯顿森想想也好久没和父亲一起吃饭了。
母亲在他很小时便过世,之后他又离家出走,父亲一个人肯定很寂寞。
“一起吃个饭吧!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用餐了?四十年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