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喔,我知道了,内裤。”
“你好象在想事情,想得很入神,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心情不好吗?”
她看了我一眼“是不怎么好。”她咬着指甲说。
“也难怪,这么热的七月天,就算你一动也不动,皮肤依然会像崩裂的水坝一样,汗水会迫不及待地流出来,心情会好得起来才怪。”
“我不是因为气温的关系影响心情的,”她撩了一下短衣袖“是因为一件很低级的事。”她又咬着指甲说。
低级的事?我很直觉地想到可以被归类为低级事的地方去,但越想越不可能,她应该不是个会看a片的女孩,更何况看a片不会心情不好,更不会让自己心事多得跟化脓的青春痘一样。
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是因为a片吗?青春痘啊!”我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
“什么青春痘?”她当然不得甚解。
“不,我是说,好热,好热喔。”随着我的干笑,有两滴汗水从我的颊边滑到下巴,然后像个勇敢的跳水选手一样,想都不想地就往地上砸去。
这时烘干机嘟嘟作响,想必是她的衣服烘干了。
“这么热的天气,衣服晒半天就干了,还有太阳的味道,自然的好,为什么还要烘干?”我很快地转移话题。
“太阳的味道?”她问。
“是啊,太阳的味道,我也知道这名词很奇怪,但那是我妈说的。”
“你妈说的?”
“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了,我印象很深刻。”
“你好象很听你妈的话。”
“我”突然间,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想,太阳的味道不适合在我的衣服上出现。”她说,并且伸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衣篮。
她收好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我再一次从她的眼神当中看见她深深的愁思。
“喂。”我叫她,她回头。“你好象有心事,需要找人说说吗?”
明知这是在挤那颗青春痘,明知或许会弄脏自己的手,但我还是问了她,没有理由。
她只是看看我,然后浅浅地笑了一笑,那勉强牵动的嘴角,像是千百斤重一般,只能稍稍扬起那一秒。
这是几个月前,我还住在那神奇的学生公寓时遇到的徐艺君。
几个月之后,我已经住在b栋11楼,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神奇公寓。
学校餐厅里,她一个人坐在可以容纳十个人的位置上,很专注地盯着tvbs整点新闻,我没有仔细注意到新闻在播什么,只隐约记得我们的阿扁总统又被骂了,理由是九二一已经两年有余了,灾区重建的进度似不是尽如民意。
“嗨,青春痘。”我一时没记得改口,没想到几个月前一个临时的称呼到现在我居然还记得!“呃我是说,嗨!徐同学。”
我有些尴尬地笑着,放下我手上的餐盘,餐盘上的鸡腿较重,我的手有些失去平衡。
“喔,是你啊,内裤,好久不见了。”
“既然你坚持叫我内裤,那好吧,你介意让一件内裤坐在你旁边吗?”
“请坐啊,内裤。”
说完,她张嘴狂笑,而且持续了好一下子,附近的同学都投以“看到鬼”的眼光。
我可笑不出来,说实话。你眼看着一个人已经把内裤当作你的名字,而你却只能怪自己当初一个疏忽导致晚节不保,还笑得出来的话我佩服你。
“笑归笑,别噎着了。”
“不好意思,失态失态。”她的回答还带着笑声。
“没关系,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你一直都在失态,我已经以为这是你的常态。”
“第一次不算,那次我喝多了。”
“没关系,我不会把你的糗态说给别人听的。”
“糗态?”她似乎有些紧张“什么糗态?快告诉我。”
“没事,没事。”
我有些后悔选择坐在她的旁边,我只是抱着一种好久不见的心态来找个伴一起吃饭的。
过了一会儿,我试着打破稍稍僵化的气氛。
“十一月天,微寒秋浓的午时,一个人在餐厅里吃饭,不觉得太浪费美好时光?”
“你有些笨,”她瞇着眼睛说:“管他是不是微寒,管他秋意浓或不浓,午时的餐厅里,你不吃饭还能干嘛?”
“呃”我有些尴尬地结巴着。“你都这么嗯诚实?”
“没关系,你可以说我直接还有尖锐,我不会介意的。”
“好吧,直尖小姐,很抱歉打扰你吃饭了,我还是到别桌去吃好了。”
“直尖小姐?”
我站起身,端起我的餐盘“直接与尖锐的简称。”我说。
起身后,我四处环顾着,在大电视机旁边找到一个位置,那是个两人座位,我回头向她微笑点头,并且快步离开。
其实,我不是不高兴,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只是我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时还好,吃饭的时候很可能影响胃口。
(4)
换过位置果然不太一样,吃起饭来“双快”的感觉很好。
“双快”是阿居教我的,前一阵子,本来我还以为是筷子,后来他告诉我“双快”是指“快乐”还有“快速”
就在我要啃完那支鸡腿的时候,徐艺君走到我的旁边。
“林同学。”她第一次没叫我内裤,我竟然有些感动。
“嗯?”因为嘴里有鸡腿肉,我不方便开口。
“你知道什么是zhr吗?”
zhr?是一种重型机车的名字吗?我只是这么想,但我没回答,只是摇头。
“你想知道吗?”
我很快地吞掉最后一口鸡腿肉“知道有什么好处吗?”我问。
“没什么好处,只是知道了。”
“那我这么问好了。”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问法。“我知道了这个zhr,你就不会那么直尖吗?”
我记得那一天是二一年的十一月十八日。
她说,这天是她的生日,她想找个不是很讨厌的人一起吃晚饭。我问她不讨厌我吗?她说还没到讨厌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了跟她一起吃晚饭的约定,而且是我请客。
我问她为什么不找同学朋友?她说她在台北没有朋友,同学们也都跟她有距离。听她这么一说,我有那么一点了解了;虽然不常见到她,但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一个人。
“zhr是一种平均数,叫作天顶平均数,它用在计算流星雨。”走出餐厅的时候,她认真地说着。秋末的台北正午,阳光有些吝于探出头来瞧瞧地球。“它是由云量修正系数、极限星等修正系数、辐射点的天顶距修正系数、还有时段观测流星数四项相乘,再除以观测时间,而这个观测时间,必须是有效的观测时间,也就是说,若观测时间一小时,你一共低头或离开观测点五次,那你就得减去那些时间。”
她说得很仔细,我却听得有些吃力,对于这些没有研究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了解。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直觉你会认真地听完,即使你没听懂,你也不会排斥去听。”
“我是真的没听懂。”
“没关系,听了就好。”她转头对我笑着说:“听了就好。”
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直到校钟叮当响。
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
她要我留下手机号码给她以防万一,她说她常常跟别人约好,但却又被别人放鸽子,所以她坚持要我把电话给她。
我从书包里拿出笔,却找不到空白的纸,我问她有没有带纸,她说没有,我本来要把课本的扉页撕下一角来写,但她说撕法律书会倒霉,拿走被撕掉的部分会更倒霉,我问她从哪里听来的,她没告诉我。
“不然我写在桌上好了,你要打电话给我就来这里看。”
“你有毛病吗?谁会为了打一通电话从理学院走到这里啊?”
“那,你告诉我你的号码,我打给你,就会有显示号码了。”
“不要,我还不想给你电话。”
嗯?不想给我电话?不想给我电话为什么还要约我一起吃饭?
“不想给我电话的意思是?”我以为她的话中另有话意,所以我带着深深的疑惑,并且礼貌地问着。
“就是你不会有我的电话的意思。”
“你用的是龟毛电信吗?”
“什么?什么信?”
“nothing!nothing!那,我写在你的手上好了。”
“不要。”
男人跟女人在僵持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理智的一方看起来总是弱势了些。因为我是理智的,而且我没有跟女人僵持的天份,所以我明显的弱势。
最后,我跑到柜台去向欧巴桑要了一张餐巾纸,把名字跟电话抄给她。
她很满意地带着笑离开,还不忘说拜拜。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坚持不给我电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我用纸写给她我的电话,但我回想了一下,从认识她到现在,虽然没聊过几次,但她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怪怪的,所以,这应该也是她怪的一部分吧。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的角落,我回头看着已经被啃完的鸡腿,突然觉得好象没有吃饱。
我走出餐厅,些许冷风吹来,十一月天的台北有些微寒,因为三点才有课,我心想回到b栋去睡个觉,或是看点书。
我走过学校的文学院,在长廊间看见有人在排练歌舞,大概有十几个女孩。因为她们都穿著火辣,该低的胸都够低了,该叉的裙子都够叉了,所以围观的男性多过女性。
很快的,我在这一群围观的男士当中发现了亚勋和阿居,但他们没有发现我。这也难怪,要他们把眼睛拔离那一群辣妹身上绝对有技术上的困难。
这时我听见音乐声响起,一个清柔却明亮的声音从那群女孩当中传出。
“注意节拍!身体尽量伸展,别因为旁边有男生在看就放不开。”
她这话一说完,周围的男生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注意了!一、二、三、四,左边、右边,左边、右边,一、二、三、四,回到原点,再来一次!一、二、三、四、二、二、三”
我看得入神,而且有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感觉,但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转身都像是一件艺术品,我看着她眼神中的专注,竟然有点
原来她是住在我们对面的三个女孩之一,就是那个每天骑伟士牌上课的王艾莉。
这时亚勋发现了我,拉着阿居走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