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任沃兴旧话重提地问道:“尊驾身负武功,本当上报朝廷,下帮百姓,怎么会沦为江贼的呢?”以我想来,若不是其中牵连到官府的话,任沃兴就是贪图一时的逍遥、富贵,自甘为贼。
“公子可听闻东瀛有国,名唤倭奴吗?”任沃兴略一沉吟,深施一礼直起腰来谨慎地问道。我心里一怔,怎么他落草为寇竟然还和东瀛有关系?按下自己内心的疑惑,我淡若无事地点了点头。任沃兴长出了口气说道:“六年前,也就是天宝二年,江淮的授戒大师鉴真大和尚发愿东渡至东瀛之国弘法,通过岭南道采访使刘臣鳞购得军船一艘,雇佣了十八名水手,希图东渡成功。然而,船到了狼沟浦就被恶风急浪打破,修理完毕,正在欲再次起行,却被当时的江东采访使段其瑞下牒诸州,派遣差使,追踪拦截住。
这段其瑞乃是奸相李林甫的门生,贪婪而又残暴,素与岭南道采访使刘臣鳞不睦。此时,他便借题发挥以私售军械中饱私囊之罪,联合奸相李林甫谋害了岭南道采访使刘臣鳞!念及鉴真大和尚乃是独步江淮的律学大师,经鉴真大和尚剃度得戒的共有四万余众人,影响面极大,便仍令鉴真大和尚驻锡扬州,倭僧荣睿则以诱叛之名被捕,械送京城。至于鉴真大和尚所雇佣的十八名水手,却被以谋叛之罪判为死囚。“任沃兴言至于此,面上一片激愤,似是愤不能言,言语一顿。我心中暗想,难道这任沃兴是岭南道采访使刘臣鳞的子侄?不对,他是姓任啊?
其弟任沃盛看了看乃兄,见任沃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轻咳了一下,接着往下说道:“所谓‘父母恩深血浓于水’!十八名为家计而奔波的水手将要被枉决冤斩。十八家的子侄弟兄焉能坐视!然而,山高皇帝远,江东采访使段其瑞仗着奸相李林甫为其后盾,在江南一带只手遮天,这十八家子弟无处申冤。在万般无其奈之间,这十八家子弟只能铤而走险。劫狱救人,并且一不做二不休。顺势杀了狗官段其瑞!”闻听至此,我已然完全明白。这任氏兄妹正是话里十八家子弟中的人物,不过能倚着区区十八家子弟在采访使街门杀官劫狱成功,其中的骨干力量实在不容小视!
任沃盛虽然有些年少气盛,但却也是个聪明之人,眼见我的神态,帘说道:“我们这一众兄弟大部分正是当年十八家水手的子弟!只因为我们依水而居,生长在江海之滨,熟知水性海情,杀官劫狱之后。我们只能沦为江贼草寇。不过,这六年来,在我大哥地带领下,我们在江南沿海一带,也闯下偌大的名声,只要提及‘任我行’三字。没有几个不买帐的!”
“二弟不可胡言!”听着其弟终是有些年少气盛的言语。任沃兴眉头一皱,适时打断任沃盛的话语。我微微一笑道:“无妨。如此来论。尊驾屈身江贼之列确实是情有可原。但如今新皇为帝,年号兴平,诛奸用贤,谨政爱民,尊驾难道还明珠暗投,就没有打算过弃暗投明吗?”我虽然是和颜悦色地说话,但在话语之中,我却暗暗地凝运了七分的功力,这番话落入他们耳中,如同平空一阵焦雷一般。只因我所施展地是阴柔的内劲,所以,除了震人心神之外,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地伤害。
任氏仲昆以及任灵儿面色一变,转目四望,心下大骇,我所表现的这等功力着实令他们难以置信,特别是眼见自己地手下好像全未受伤的样子,这得需要怎么样的拿捏火候!任沃兴更是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卤莽行事。任沃兴更是料定我决非一般客商公子,当即他定了定神说道:“在下也一直自知不该祸乱百姓,奈何十八家以及后来者的老幼需要供养活命,而我们又没法抛头露面地挣取家用,所以,我们只能尽量惟求财而已,不伤及无辜百姓!至于弃暗投明,在下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六年来,不论是不是在下犯的案,在下的名字已是在案累累了。这种情状之下,在下若是再想弃暗投明,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闻言之下,我心里一闪,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我连忙抓住这丝飘绪,细细地思忖起来。任沃兴虽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竟然在对话的时候陷入沉思,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在一边等候我的言语。然而,明明见识过我的厉害了地任灵儿,却依然心有不愤,此时见我一付心神不属的样子,以为我心里颇为轻视乃兄,心中恨忿之下,她竟罔顾厉害,轻悄悄地一抬皓腕。一声轻响,一支细小之物对着我的咽喉疾射而来。
陷入沉思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一直沉静无声、似若叶红的任灵儿,竟然恨我若此,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的严重,就忿施暗器。我身前两侧侍立地颜真卿与令狐潮武功平庸,待及暗器临近才惊然察觉,却不及阻挡,仅仅只惊“啊”了一声。我身后三步以外地十名亲卫,在这般情况下也已不及救援,大家不禁心胆俱裂。任灵儿见状不由欣喜非常,睁大了那双与叶红一样的丹凤眼,期待着我中招倒地地那一幕。
可惜,我真的有负她的雅望了。这暗器所带有的,虽然只是一丝轻微的破空风声,但对于心存戒警而又功力高深的我来说,比作黄钟大吕也不为过,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动手而已,何况我刚刚想清楚心中的问题,心神已稳。
当下,我似缓实疾地一展二指,我的手指之间就多了一物。这事物好像是支箭,为竹制,长约七寸,细如筷子,没有一节,杆上装有一棱形铁箭头,箭杆上部,有一凹陷处。我一目而知,这是一支袖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