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易玉卿和江采苹入得座来,两人几乎是一般地不相搭理,只在两人最初相见的时候,即便两人于平日略有隔阂分歧,但终归曾是一房的姐妹,江采苹在愕然一惊地目及易玉卿的面容后,还是认出了易玉卿的本来面目,就曾想出语问候别来之事,奈何易玉卿对她却是一副熟视无睹恍若未识的冷淡模样,着实让江采苹望而却步欲言又止。
如今我把目光投在她们二人的面上,易玉卿和江采苹都暗暗紧张不已:适才我已然声明这是家宴,却犹然设有她们俩的席位,她们在感受到我是以家人相待的同时,却又不知我到底对她这二位“家人”到底是怎么个对待法。
适才在安排江采苹代表宫廷赋诗时,我就发现易玉卿的脸色阴沉,原本明媚艳丽的玉容,整成一片乌云盖顶的模样,一双媚目隐带激忿和幽怨。而且今天上午时我就曾把她惹得一副泪泫心伤的带雨梨花状,如今我又怎么能再把她冷淡放在一边呢?况且,她可是比较情绪化的女人呀!但江采苹也独自幽居多日,我也不可怠慢!所以我干脆同时面对易玉卿和江采苹二人。
“玉卿,我知道长久以来,你都十分看顾我,这是不争的事实,今日之所以共聚这家宴之中,是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然把你看作是自己家人!”我将手中的酒杯樽敬奉给易玉卿,柔和地说道。易玉卿见我当着自己妻妾们的面前如此而言,神色一霁,目光温柔和缓了许多。我复又将桌上江采苹的酒樽把在手中,敬奉给一边静静旁观的江采苹,继续说道:“采苹也同样是如此,只因我自即位以来,或在外运兵征战,或在朝规划国务,一直可说是枕席未稳,没有及时看顾于你,还望采苹不要怪责才是!另外,如今周围也没有什么闲杂外人,我也不需要遮瞒:易玉卿是我为玉环起的新名字,当日在唐州巧遇玉卿,惊悉她死里逃生的事实,为了赋予她自由生活的便利,我便帮她改头换面,另行作了个身份来历。这一点,在此我先向采苹说明一下!”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在朝云、香凝、润玉及江采苹跟前,让玉卿藏着掖着不尴不尬地生活,所以当着一众知已红颜,我先把话挑开了说。虽然我不知道,我最后会如何安置易玉卿,但有些根本的问题,还是让大家知道的好。我这一番话让江采苹心里释然,同时她对杨玉环改为易玉、卿的事也并没有丝毫惊异。显然,她早已从言语的对答中得知杨玉环更名这件事。只是想及只有自己幽居兴庆,江采苹心里不免有些孤凄的感觉,如今我在明面上挑开这个事实,江采苹眼见我如此为杨玉环着想,不由更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
江采苹当即笑了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凄伤,她轻声言道:“臣妾真为玉卿姐姐高兴,竟因祸得福,从此得还自由之身!”而后,转向易玉卿一脸身继续言道:“玉卿姐自此免受上阳终老的命运,着实可贺,今日采苹权借圣上所赐的葡萄美酒,祝玉卿姐生活幸福,一生安好!”言罢,素手纤指轻轻一送,樽中酒一仰而尽。听着江采苹刻意来伪装自己的君臣之称,以及辛酸隐蕴、言不由衷的祝福话语,我心里不禁怜意大起。
易玉卿虽与江采苹往日略有些芥蒂,虽然她自己有些胸大无脑流于情绪化,但终归还不是心狠记怨之人。心地良善的她,此时眼见江采苹满带凄怆之意强作笑色地向自己祝福,心里不由一软。再加上对我对前途她也没有什么把握,同病相怜之意油然而生。
当下,她艳唇微绽地开言道:“妹妹勿怪姐姐适才不向妹妹打招呼,实在是刚开始的场面特殊,后来棠弟又向他的嫔妃敬酒,姐姐不适合与妹妹交流而已!嗯,妹妹也不要羡慕姐姐,其实,适才在群臣面前棠弟是那么地看重你,他岂会不好好地安置于你?”对于易玉卿的这番近乎而又关切的话语,江采苹心里大是感激。而在话到最后时,江采苹和易玉卿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地瞟向了我,让我心里没来由地一突突,三人间的情态不由显得微妙起来。江采苹和易玉卿是想知道我对她们俩今后的安排打算,而我却正在为此而犹豫未觉。从我本心来讲,我是很希望江采苹和易玉卿都有个好的归宿。
而因为过往所发生的种种,我对于易玉卿的感觉是念旧多于爱欲,好象只是不想让她再受坎珂而已;对于江采苹我却是疼惜怜爱,甚至有直接纳她入内府的打算!可是,在刚才的中秋夜宴上,我利用江采苹略微探试了一下,虽然朝中重臣并没有多大的不良反应,但我想及玄宗他老人家的慈祥脸容,还是依然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因此,当江采苹和易玉卿两人用隐晦的目光瞟向我的时候,我心下一阵迷茫。
身为正宫的可君眼见我们三人之间一时无语,场面越来越变得有些异样,便连忙娇音轻吐道:“棠郎已然与我们姐妹一一举樽相祝,如今月满星斜,时辰已经不早,明天棠郎还要上朝理政,姐妹们也该散了。
来,姐妹们!我们举樽共敬棠郎一樽美酒,祝棠郎成就伟业,德布天下!”
可君此言一出,虽然众女皆都起身相应,但各人表情相异。我暂时收起自己的心思,在举起酒樽的同时,目光在众女的脸上扫过,将她们的异样神情一一摄入眼底:皎玉面带思索,一双妙目时不时地在我和江采苹、易玉卿之间打量;霞儿俏丽无匹的玉脸上漾起一丝兴奋之色,让我心下一凛 她该不是想到报复我的办法了吧?玉雪的丽容之上略涌胭红,想来她的心绪对我的今晚“邀战”颇为激动;朝云痴情脉脉地随着可君的话语看向我;香凝和润玉则一脸幸福和满足地对我举起了酒樽;而江采苹和易玉卿却对视了一眼,神情极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