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步上前,以手搀其双肘,关切地说道:“东生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亲厚如他者,我当然直呼其名,只见吴东生面如冠玉,剑眉朗目,颌下飘有三墨,虽然一派儒雅貌相,身材魁梧高大,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将军铁血的气质,整个人显得非常的稳健宽厚,只是面上微带一层隐忧。
吴东生不忍帏我美意,随着我的动作主动立起身形,口中恭声谢道:“臣多谢陛下圣恩!”暗含隐忧的脸上闪出一丝相逢后的欣喜之色。我望着分别,已有半年的吴东生”忆起往昔十余年的相处,我忍不住靶慨万分地说道:“十年弹指,一挥之间东生也已是四十岁的人了!
只不知西南安抚司的人马是哪位故人统领而来?到时,我们君臣当佐酒相庆!”西南安抚司的原从,旧人很多,它的骨干底子有一大半是当初随我赴剑南节度使任上的“万骑“将士,西南安抚左右两副使更是旧日与我出行汾州的张恒远和陈步通,所以西南安抚司所来的主将一定是我的故人旧部。见我如此怀昔念旧,吴东生心中暗暗感动,但作为已然成熟的军政长官,所需要思考的事务很多,他很快平稳住心神,心念一转间,吴东生躬身言道:“臣以为,此去倭国海路茫茫,兼之史贼残部久处海河近边,略谙海战之法,军不怯水,我部若仅把马军用于海战,无水军参战,只恐史贼扬长避短,击我中流,于我大军不利!不知陛下有何良策?”
吴东生自我由剑南回返长安后,一直没有再跟随在我的身边,他自不会如郭子仪,李泌等到一干重臣般地知悉我大部分的计划打算,此次他奉令率三万兵马前来,一路之上思及把马军用以渡海,忧心不已,暗暗怪怨朝中军政大臣不加以劝谏阻止,所以此时虽值君臣重逢时刻,吴东生的心情也是欣喜激荡,却也直言不讳地挑明自己的观点,希望我能缜密地考虑周全。
我望着面带隐忧侃侃而谈的吴东生,心下一暖这才是凡事可托的大将之才,既忠于国事,又敢于谏言,且不莽动擅钻,即便多年以来,我在他的心念中,已是奇才天纵的盖世英主,但在他察觉到我或许策略有误时,仍然直言挑明,以期免得我有千虑一失之叹。
“东生请坐!”我示意任灵儿为吴东生赐坐。吴东生心知我驭下宽厚,他自己又是我的原从老人,自己若再是推辞那就是矫情,而且他也没有想到,侍立于我身后的美女之中,并不单纯是我的侍女宫娥,有一位是当今的昭媛娘娘。再则,吴东生目前心忧关切的是我如何解答他的疑问,当下便躬身谢恩,半坐在锦墩之上,神情严肃而又专注地等待聆听我的说词。
“东生所虑甚是!不过,朕早已有解决之道!”我微笑着向他解释道:“一言蔽之:现在登陆东瀛之地的九州海港,已由史朝信信任有加的任沃兴完全掌握,而这任沃兴却是朕预为布署的心腹之人!”因为灵儿在侧,我当然不会把收服江贼出身的任沃兴的往事告诉吴东生,只挑明任沃兴本就是我的手下。此言一出,厅中的其余三人神色一变。
莹玉是被我的知悉先机一般的预先布置手段而心动不已,一双饱含敬服爱慕的柔脉眼神痴痴地望着我。而鉴于当初与兄分手时的情形,任灵儿虽然心切自己兄长的下落,但自觉乃兄身负皇命,必有不好说明的原因,所以任灵儿在此前有近一年的时间,只在朝夕空闲间思索着兄长的去向,却没有向我打听,时到今日才得知自己兄长的下落,一时间她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悲。吴东生则心神一松,心中为我打算长远的妙手一子而暗暗钦服不已。
“这任沃兴既被陛下允为心腹,其忠君之心自是可无可置疑。然而,世事变幻,成事之前难有定论!假若那史朝信一时之间心血来潮,来一个临时换将,那么,我十万大军又如何平稳地登陆倭国呢?到头来岂不是多耗钱粮再筹水军?”吴东生放心之下却又思及可能遭遇的意外情况,当下不无忧虑地再次言道。
我赞许地笑了笑,这吴东生确实心思缜密,有时比之王林也不逊丝毫,只是如此紧要的事情我又怎能容它有半点纰漏?当下,我成竹在胸地娓娓道来:“当日史朝信得到朕的恩赦,于叛军兵败势危无可挽回灭亡时刻,奔命天涯。四顾之下,唐域之外似乎只有东瀛的倭国最适合安身立命,甚至东山再起成就一代霸业!然而,平卢虽则紧傍白山黑水,将士们略知水性,但终无谙熟海事水战的部将,对于奇袭倭国的登陆之战终是心有不安。这时,名传四海的江贼海盗任沃兴适时来投,为之护航,出其不意间登陆倭国。如此有名可查的人物,如此用心护卫的经历,就足以深获史朝信的信任看重。是以,史朝信将倭国与大唐的连接港口要地全权委与任沃兴,任由其依照自己的意思管治。”
言语至此,却见吴东生眉头微微一皱,我已猜知他的心意,当即我继续说道:“假如史朝信真的出人意料地想临时换将,一则,朕安插在史军中的文臣武将定会劝谏阻止;二则,我大军楚州东往之事,因有任沃兴封锁消息,史朝信并不知情,即便史朝信坚决要撤换任沃兴部,任沃兴也可寻找借口拖延些时日,让我大唐军队得以顺利登陆。而且九州岛现在还有我的一队亲卫潜伏在彼,所以,东生无需为此而担心!”
瀛州之战吴东生并没有参加,所以对于高尚等人的事并不知道,如今听闻史朝信身边的文臣武佐之中还有”自己人“更有一队亲卫已在九州待机而动,心中再无疑惑忧虑,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当即叹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