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养这些亲随何用?
不久,何丹旭便拿到几副铠甲衣物,甚至连虎旅军的腰牌都配置齐全。钟维泽等五人当即换上,就在经略行辕住下,等待行动的那一刻。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日卯时,努尔哈赤命八旗兵马全数出营,准备攻取辽阳城。
辽阳城原有的城墙,因多年被海风侵蚀。已有破败之处,后熊廷弼任辽东经略,方才重新加固,而袁应泰上任之始,也多有修补,是故辽阳城防还是坚固的。尤其是城外那些又宽又深地壕沟,已经灌满太子河河水,除了东西两门处的桥,要进到辽阳城墙之下。则势必要解决这几道壕沟的问题。而这两道桥处,城墙上无数大炮、火器密密麻麻地瞄准着,是辽阳城火力最为集中的地方。
努尔哈赤早已查清辽阳城防形势,首先命令左翼四旗莽古尔泰、阿敏、达尔汉等率领本旗兵马往辽阳城西的壕沟处,挖掘沟渠,将环城壕沟内的积水引出,而右翼皇太极等四旗兵马,则往辽阳城东壕沟处,堵塞用来引进太子河河水的闸门。这一堵一引。便要将壕沟内积水放干。由此八旗兵可四面攻城,让辽阳城内守军四面应对。这环城二十里的城墙。城内守军已少了一半,很难做到全面防守。这大城,自有大城的难处。
此时辽东巡按张铨负责西门,袁应泰带其虎旅军守东门。袁应泰在城上见努尔哈赤八旗人马准备堵塞河水,心内又是一急,便命虎旅军与其余明军一部计三万人,亲自带领队伍,出平夷门(即东门),在东门外一处稍高地小山处扎营,扎营,列阵三营,层层部署枪炮火器,向正在填壕攻城的八旗兵燃放火炮,阻挠八旗行动。
袁应泰的这一部署,难说是好是坏,一场战斗打下来,都是胜者说了算。不过,文官做到这一地步,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努尔哈赤见袁应泰派出兵马出城列阵,当即抽调填壕沟地右翼四旗兵马前来对阵,并将自沈阳携带而来的火炮推出,让那些投降了的明军炮手,对准虎旅军战阵轰击。两方这还是头一次未曾接触,先展开炮战,一时间,双方火炮纷纷发出隆隆炮声,对射的弹丸在彼此阵中炸响。这算是辽东史上,第一次炮战,对努尔哈赤来说,更是第一次尝到了火炮的威力。
但此时的火炮远不足以压制住对方,除了给对方造成一定的伤亡外,明军的炮火始终不断地在轰响,攻击攻城的八旗兵马。努尔哈赤见状,不得不发动步兵进攻,毕竟是征战多年地首领,这火炮的弊端没多久便看了个究竟。
努尔哈赤先命红旗的二百精锐绵甲军出击,这些身穿数重棉甲的八旗兵,推出立有厚盾的战车向前逼近,这是努尔哈赤常用的战术,用着厚甲的精锐八旗兵冲阵,随后在进行掩杀,屡屡而胜。袁应泰的虎旅军枪炮齐放,最先进攻的二百棉甲八旗兵纷纷死伤倒下,但余下地却没有一人后退。努尔哈赤见状,又派出一千白甲骑兵冲阵,这些白甲兵皆是重甲,连马上也有厚甲防护,跟在剩余的红旗棉甲兵后面,继续向前冲击。
袁应泰大声疾呼,督促虎旅军向前杀敌,明军立时与八旗兵搅在一起。此时。努尔哈赤见状,再次调回攻城的八旗兵,冲击袁应泰的虎旅军。双方短兵相接,分不清哪一方占有优势。
此时攻城的八旗兵在城墙上不断射下的羽箭、火器、火炮以及火葯罐等等守城器具的攻击下,死伤不少,但仍然死命向前。战场上顿时呈现胶着状态。
这时,左翼八旗兵派人来报,说壕沟难以挖掘,请求全力夺取吊桥。努尔哈赤当即改变战术,辽阳西门一带地吊桥处,便成为一片最激烈的战场。但此处防守最为严密,火力又足,八旗兵死伤较多。
此时在辽阳东门外,八旗兵与虎旅军仍在奋力拼杀。难分胜负。就在又一队八旗抽调地兵马加入战场时,位于虎旅军后部未及参战地骑兵,开始无视袁应泰的号令。翻身向辽阳城内退去,但袁应泰依旧督促剩下地步兵,一步不让,让八旗兵难以再如以往那般轻易取胜。
战斗到三月二十日申时,辽阳西门一带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存储在西门地火葯,不知为何突然爆炸,引发的大火迅速烧至西门城头,明军立刻大乱。此时连西城一带的草场也燃起大火,居民守军争相奔跑,原本有序的防御战立刻失去秩序,趁着这一刻,左翼攻城的八旗兵已经开始攀上西门城头。
消息报至努尔哈赤处,其立即调集其余两面攻城的人马全力增援西门一带。就在这关键一刻,跟随辽东巡按张铨防守西门一带的监军道牛维曜、高出、邢慎言、胡嘉栋、户部司官傅国等等,纷纷带着从人坠城而逃,自此。辽阳西门防御彻底消失。左翼八旗兵马立即攻入西门,占领城墙,放下吊桥,城外八旗兵蜂拥而入。
位于辽阳城东的袁应泰闻知西门失守,立即下令退回城内,试图夺回西门,但八旗兵紧随而至。这一命令一下,原本还能一战的虎旅军顿时秉承了明军习惯,争相奔往城门。相互拥挤之下。反倒是大批地明军掉进壕沟,淹死无数。八旗兵自后不断斩杀后对明军。并发箭射死仍然水中挣扎的虎旅军士卒。
攻占西门的八旗兵迅速分兵两路,沿着城墙攻杀仍在奋力守城地明军戍卒。此时所有的八旗兵几乎全都弃马,转为步兵,蜂拥着继续与明军作战。夜幕降临,辽阳城内依旧灯火通明,厮杀在每一个角落里不断持续着。
整整一夜,诺大的辽阳城内,始终没有被入城的八旗兵攻占,大街小巷以及各处房屋角落,都不时地有隐蔽着的明军放炮发箭,射杀八旗兵丁,让努尔哈赤十分意外,这等城内的攻防战,并未因城门失守而立刻结束战斗。就这般,战事一直持续到三月二十日天明。
天亮以后,袁应泰召集剩余的虎旅军以及其余已没了建制的明军又一次发起冲锋,试图将八旗兵赶出辽阳城。但努尔哈赤这回改变了八旗兵四处乱战的战术,将八旗兵列阵,持大盾缓缓推进,一个巷子一条街道地推进,同时,命令仍在城外与散布各处地明军拼杀的八旗尽数入城,很快,便将袁应泰最后的拼死一搏击退。辽阳城除了东城,大半都落在努尔哈赤的手中。
此时袁应泰站在东城城楼之上,望着城内四起的烟火,长叹一声,吩咐随从们各自逃命。
这个命令一下,眨眼间,袁应泰召集的虎旅军在表现过一场激战之后,立即在城头消失不见。袁应泰又是感叹一阵,却斜眼瞧着身边还有几人未及时离去。这自然是何丹旭与钟维泽几人。
袁应泰掏出一封信,交给何丹旭,说道:“快快出城,还能留得一命。若能将此书带回,便不妄跟我一场。去吧。”
何丹旭不知是害怕,还是被袁应泰这话感动,微微颤颤地接过信,放入怀里。
袁应泰再一次看了看即将全数陷落的辽阳城,咬咬牙,拿其一支火把,便向东城城楼上堆放的一堆火葯走去。
此时这里还集聚着不少武器、火葯、粮食,袁应泰既然决心以死报国,便不想将这些物质再留给努尔哈赤。
就在袁应泰摇晃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火葯堆前,伸手将火把点燃引线时,却猛地一阵眩晕,倒了下去。
临昏迷之前,袁应泰还能发出一瞬间地疑问“怎么这身子累到这个地步?连这几步都走不了?
就在清晨的火光之中,辽阳城东门城楼轰然发出震天般的巨响,将无数墙垛炸得飞起几丈高,掉落下来时,不免将几名最为骁勇的八旗兵砸得稀烂,让其无法饱尝这艰难血战而得的辽阳战果。
随着这声巨响,辽阳城彻底落入努尔哈赤的手中。
在辽阳城彻底失去抵抗之时,辽阳城内的百姓官员,却开始上演另一场好戏。
其中留在辽阳的辽东分守道何廷魁,为免遭侮辱,带着妻妾金氏、高氏以及两个女儿跳入院内的一口井中,监军崔儒秀则悬梁自缢。城内地一些生员如臧思诚等,赴明伦堂自尽。但凡大小有骨气地文官,大多选这一条路报国,却未见拼死一搏者。大约这脸面要比性命重要。
辽东巡按张铨,在辽阳失陷之时,未跟随从人从南门逃离。而是走向自己巡按衙门,等待敌人的到来。对于这等文官,努尔哈赤还是一副假惺惺地招抚之术。见八旗兵报说张铨端坐巡按衙门,便派李永芳前去招降。
这位额驸李永芳,是努尔哈赤的一杆大旗,专门对付这类文官。若说此时苏翎所部缺乏人才,那努尔哈赤一帮子山林中谋生的族人之中,更是罕见中的罕见。李永芳也因此而得到重用,至于其本身有多大本事,怕是与那些汉人中的探子沟通,唯一剩下的,也便是这回的差事。
两人一见面,李永芳竟然有些尴尬,以李永芳昔日的官职,见这位张铨还得叩头回话,可如今,身份全然不同,并且,这努尔哈赤打的什么主意,李永芳心知肚明,可未必就死心塌地的跟随努尔哈赤做个反叛的旗帜。
怔了片刻,李永芳才冒出句自己实有苦衷。那张铨当即说道,跟自己说这话何用?我又跟谁说去?显然李永芳是自讨没趣。
招降是不行了。努尔哈赤仍不死心,面见张铨,许诺好处。但张铨不跪,不受。努尔哈赤再三施展软硬手段,依旧无法得手。最后,张铨在自己衙门中,被人用弓弦绞死。自此,大明朝又失去一位官位较高的重臣。
八旗兵进驻辽阳,城内趁乱逃出的明军、百姓也有不少。八旗兵马除一部分四下追杀之外,大多进城,要看看这辽东第一城,到底是何等的气派。
离辽阳不远处的三岔口一带,有着辽河之上唯一的浮桥。这条狭窄的过河浮桥上,数万人争相过河,那些逃兵干脆刀砍箭射,杀出一条路来,率先过河逃命。还有些文官武将,带着自己的家丁、家眷,一路逃亡海州,连夜寻船南下,到金州,或是渡海直接奔往广宁逃命。
就在努尔哈赤的大部分八旗兵兴致颇高地进入辽阳城时,几匹快马却驮着几个大包之类的东西,夹在乱民之中快速奔逃。几个八旗散兵见了,以为有财物可夺,便大叫着上前追赶,眼瞧着便要追上,那几人忽然勒马停住,伸手从马上上掏出什么东西。一瞬间,几名八旗兵便被十几枚飞来的弩箭射中,虽不是要害处,但显然弩箭上涂有剧毒,转眼间便倒于马下。那几人随即夺了战马,迅速向东北方向的群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