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福却摇摇头,说道:“银庄的人怎么想的,我倒不清楚。不过,只要苏将军还在辽东,这日子便会越过越好。”
李福说道苏将军时,面色放光,双眼透露着颇有信心的神情。
吴九奎心中微微一愣,苏将军的名字,能给这个看起来不起眼之人这般影响,却是始料不及的。
“你识得苏将军?”吴九奎试探着问道。
“当然,”李福颇具自豪地答道“不瞒九叔,我一家人到此地谋生,便是苏将军调派的。
”
吴九奎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不过,站在这里说了这些,腿脚略略酸麻,便说道:“李福,到里面说去,我这初来辽东,万事都是迷糊,你跟我好好讲讲。”
“好。”李福一口答应,说道:“九叔,这跟客商讲讲辽东的事情,也是我份内之事。”
“哦?”吴九奎笑道:“人人都是如此?”
“正是。”李福边说,便跟在吴九奎后面走着“这是胡家少爷明明白白地交待的,据说也是苏将军下的命令。”
吴九奎暂时没再问话,憋在肚子里等着到了屋里坐下在详谈。
这在内院遇到桂娘,那桂娘瞧见自家男人跟在客人后面进来,心知其意,便笑着说道:“早该进来坐着说了,让人家老爷站了半响。”
听这话,这两夫妻被客商拉着讲述辽东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李福被自家女人数道,倒只是憨厚的一笑,也不分辩。此时,吴家小姐吴琪雪,正跟着两个丫鬟寒雨、易烟走出门来,与吴九奎碰个对面。
那吴家小姐吴琪雪,也是简单地吃了饭食,这么些功夫,倒都花在沐浴上了,此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九叔,”吴琪雪叫道。
“还是在屋里吧,这外面冷,别着了风寒。”吴九奎说道。
吴琪雪笑着说道:“我听易烟说,你与别人说话说得起劲,我便来听听,有什么趣事。”
“趣事?”吴九奎笑着看了看李福,说道:“那还真有。”
那李福见了吴琪雪,被其娇嫩的脸庞与那湿漉漉的头发所惊扰,一直低着头,此时见得空,才行礼说道:“小姐。小的叫李福,在这里管事。”
“知道了,”吴琪雪笑着说道:“桂娘都跟我说了。”
这女人在一起,总要比男人要熟悉得快一些。那桂娘虽然比不得吴琪雪的小姐身份,但其快言快语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倒很快便赢得了吴琪雪的好感。说起来,这初到辽东的客商,不论男女,可都有人接待。当然,此时能越海来辽东的商人,带上家眷的,那是罕见,但并不是没有。至于这女眷是家中妻妾,还是半路姻缘、露水夫妻,甚或是只图旅途解闷的烟花脂粉,倒不在接待的内容之内了。桂娘专管内院,倒并非是为女眷而设,只是这回碰巧罢了。
吴九奎笑着说道:“你要听辽东的趣事,便来一起听听吧。别站在外面了。”
几人说着,便先后进到屋内,那桂娘也跟进来,给吴九奎、吴琪雪斟上茶,又给隐在暗处的火盆续了炭火,便站在李福身边,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在座的众人,论身份,也唯有吴琪雪算是尊贵一些,不过,这也仅算是家财有所差别而已。吴九奎虽然算是这回商队的主人,在吴家也不过是个家仆身份,只是久了,吴琪雪已习惯将其视为长辈。而李福、桂娘两夫妻,自然不算奴仆身份。
是故吴九奎示意道:“坐下说罢。”
那李福欠了欠身子,以示谢意,便也就坐下。
“桂娘也也坐吧,”吴琪雪笑着说道“在船上也闷得久了,这会儿也无事,你们一起说说辽东,让我们听听。”
桂娘点点头,也不多说,就搬张矮凳,坐在李福身边。看得出,这两夫妻这礼数上并不讲究,可见原本也就是一般人家出身。不过,这么多因素夹在一起,倒让屋内显出一排和睦之气来。
吴九奎端起热茶,喝上一口,还未放下开口询问,便听得吴琪雪倒先说话了。
“九叔,他们这里有个叫”吴琪雪回头看了看易烟,似乎一时忘了词儿。
易烟便笑着说道:“浴室。”
“对,浴室。”吴琪雪笑着说道:“九叔,回家我也要建一个。”
吴九奎却是一脸纳闷,这浴室的叫法倒是有过,顾名思义,但这里有何特别之处?吴家小姐吴琪雪还有什么能觉得稀奇的?
那桂娘便笑着解释了一遍。
原来,此时一般沐浴,不过是烧一大锅热水,提到屋内的大木桶里,人在其中洗浴罢了。这里的浴室,确实专门搭建的一个屋子,木桶倒是也有,不过大一些,里面还有一个木凳,可以坐在其中,另外,还有高中低三个木塞,用以调整木桶内的水位。至于那热水,却是通过一根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铁管流出的,上面也有个木塞,只要取开,便有热水流出来。那铁管约一指多粗细,水流冲在头上、身上,可是比原来用木瓢舒服多了。
吴琪雪因好奇,还专门到外面瞧了,见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铁桶,建在二楼上,下面便是燃烧着的炭火,那热水便是自此流出的。当然,吴琪雪也想到了,这么高的铁通,那担水之人岂不是得搭个架子才能倒进水去?但却只见到一个类似水车的器械,一直通到水井边,在那里又有一架小型水车,十分小巧,只要用手摇动,便能从井里提出水来。
吴九奎听了,倒没觉得有多特别,只是将水车用到这里,却是没想到的。实际上,此时大明朝的工匠们,这心灵手巧的可数不胜数,只是有些没有用到而已,或者说,即便有人想到了,却没有广为传播罢了。就如同那四轮马车,看着新鲜,仔细琢磨之后,却也并不是难以打造的。
吴九奎笑着对吴琪雪说道:“你若真想回去也用上这样的,不妨找人画出图来,照着做一个便是。”
吴琪雪笑道:“那好。桂娘,你帮我画一个,可好?”
桂娘笑道:“我可画不好。不过,小姐若想要,到时带一部回去便是,这里便有木匠专门做这个的。”
“哦?”吴琪雪好奇地问道:“难不成你们这里都用上这个了?”
桂娘说道:“那倒不是,毕竟这也得花上五两银子。这边的大多数人家还用不上。倒是宽甸、千山堡、镇江一带,差不多都用上了。”
吴九奎问道:“那边的人家,都比较富裕?”
桂娘笑了笑,却不答,看着李福,示意自家男人回答。
李福便说道:“这
讲了。以往来说,这辽阳、海州一带,要比镇江堡|人家富裕。但如今这战火过了一遍,辽阳大多数人家都迁往镇江堡了。如今不能说都比较富裕,但确实比这里要好过一些。至于那洗浴的家什,在千山堡一带的人家倒没花多少银子,那时苏将军还在山里,不少东西都是分的,不要银子。至于镇江堡一带,价钱也比叫便宜,大概一两银子便能买到,毕竟也用不了多少木料。这里贵一些,是少见而已。”
吴琪雪问道:“这是哪个琢磨出的?倒是很实用。”
那李福便说道:“也说不上是哪个人。当初在千山堡时,因为男人大多都在军中,这家里的女人、孩子倒多,这气力上便弱一些。苏将军便叫人想法子做了这小巧的水车,原本是方便从井里取水的。后来苏将军见了,便又让人装成现在这个样子,用到洗浴上了。”
这又跟苏将军有关,吴琪雪与吴九奎相互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吴琪雪便又试探着问道:“那苏将军不是忙于军伍之事么?怎么还有功夫想这些事?”
李福笑道:“这在辽东人人皆知的了。当时苏将军在边墙之外,领着山里的那些百姓对抗建奴,那里军便是民,民便是军,两者不分的。”
桂娘插言道:“苏将军说过,这得人人都强身健体,才能保家杀敌。所以,这凡是涉及到饮食的,都得干干净净才行。在千山堡那边,不仅这水源都是洁净的,那些家家的污物,也都有专人管事,每日都是有大车运到城外的地里做了肥料。所以那城内倒真是干干净净的。那些年,当真生病的人少了许多。”
吴九奎问道:“你们也是千山堡的?”
李福笑了笑,说道:“倒不是,我只在千山堡做过一阵子差事,家却是在宽甸边上的一个村子里。”
吴九奎继续问道:“适才你说你们两夫妻到这里,也是苏将军调派的?”
吴琪雪抢着问道:“苏将军亲自调派的?”
李福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苏将军在辽阳带兵,哪儿有功夫管我们的事,不过,这的确是苏将军下的命令。当然,不止我们一家,所有当初为苏将军效力的人,都差不多一样。”
吴九奎好奇的问道:“你也在苏将军军中?”
李福摇摇头,说道:“没有,说来惭愧。当初胆子小,顾着家里老小”说到这里,李福回头瞧了瞧桂娘,那桂娘嫣然一笑,颇具几分暖意地回望了一眼自家男人。
“所以,”李福说道“苏将军募兵时,便没有到军中效力。若不然,此时也有一份身家了。”
“身家?”吴九奎追问道“指得什么?”
李福微微叹气,似乎颇为遗憾,接着说道:“苏将军下令,凡是当初在军中受伤、阵亡的,那些家人都给了安家银子,并且都分了土地,宅院。若是按以往辽东的情形来算,这些可也算的上中等之家了。不仅如此,如今在军中的,也是如此,每人五十亩是基数,随着战功而升赏。”
吴九奎想了想,问道:“那你们”
“哦。”李福说道“我是后来在苏将军带兵奔袭赫图阿拉时,随军运送军需、粮草,在回来的时候,半路上有个躲在死尸堆里的八旗兵,拿刀砍了我一刀,还好是垂死一击,只在背上划了条口子,倒无性命之忧。”
桂娘接口说道:“哪里是条口子,有快半寸深呢。要不是苏将军军中早有伤葯,怕是救不活你。”
李福笑了笑,没与自家女人争辩,接着说道:“就凭这个,苏将军下令赏了五十两银子。因我不在军中,那镇江堡的房子,地,便就没有福分了。不过,这营口镇客栈建成,便调拨了我们夫妻过来管事。如今每年给我们夫妻五十两银子的贴补。”
桂娘接着说道:“这就过得很好了。我们家里,也还分有几十亩地,留给兄弟们种着。这边五十两银子一年,还不算平时客商打赏的银钱。这可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吴九奎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凡是跟着苏将军的,这不论军中军外,都能有好处?”
李福想了想,说道:“这倒是真的。以往跟着苏将军的,都是无家无地之人居多,如今可都过上好日子了。至少,不会有不够吃食的。到现在,就算南四卫那些没有见过苏将军,也都一样有地有房子,说起来,都说拜苏将军所赐。”
吴琪雪突然问道:“听说,苏将军就要成亲了?”
“哦?”桂娘笑道:“你们才到,也听说了?”
吴琪雪说道:“听水手们讲的,不过,没说得仔细。”
“是要成亲了,定在大年初一。这也没几天了。”桂娘笑着说道。“我们这里还没什么,镇江堡、宽甸一带,可是都忙着给苏将军送礼呢?”
吴九奎一怔,问道:“都送?”
“是啊,”桂娘笑道:“这些人都过上了苏将军带来的好日子,难道不该恭贺一下么?”
吴琪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
大概女人天生对这些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那桂娘立时便说开了。
“姑娘姓陈,有姐弟三个,是陈家大小姐。”桂娘说道:“陈家大小姐什么来历倒是不清楚,但都知道当初是与苏将军一起过的苦日子的。可惜了,陈家大小姐跟了苏将军几年了,如今才有功夫办喜事。苏将军说过,这兄弟们没有过上安稳日子,便不会先成家。”
“兄弟们?”吴琪雪好奇地问道:“苏将军还有兄弟?”
桂娘笑着说道:“不是亲兄弟,是苏将军原来军中的弟兄,如今个个都是参将、游击将军了。这个令很多男人羡慕呢。”
“如今便安稳了?”吴琪雪问道。
“这个”桂娘不妨吴琪雪这么一问,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传言,说是苏将军原先并未打算过年便成亲的,说是要等建奴彻底消停之后再办。不过,陈家大小姐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这总该给人家一个交待吧?替陈家大小姐叫屈的,可是不少呢。”
这个理由?倒是出人意料。看来,这到了辽东,才能知道辽东之事啊。
“若是建奴又来犯,岂不是便成不了亲了?”吴琪雪问道。
那桂娘却想都不想,立时答道:“那是一定的。苏将军定会先忙军事,后办喜事。”
看到桂娘这样一个女子都能如此决断地料定苏将军的行事,吴九奎与吴琪雪再次相互对视,心中再次对苏大将军的形象,做了番调整。(,请登陆www**m,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