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为进一步加强规范养生保健类图书的出版,新闻出版总署出版管理司邀请11家在京的医药、科技、科普专业出版社负责人,举行出版管理座谈会。会上,总署出版管理司有关负责人提出,新闻出版总署将采取四项措施,规范养生保健类图书的出版,具体措施尚在酝酿中。(6月8日京华日报)
新闻出版总署加强对养生保健类图书的审读,初衷也许是好的,可我却并不支持——甚至要反对——这一做法,因为实施这一政策的害处将远远大于其所带来的好处,对广大民众而言,实在是得不偿失,倒不如没有的好。
不能不说,新闻出版总署这次脑袋一拍,开出的只是一剂“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成效,却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药方。一者,将很难制订出一个足以涵盖所有养生保健类图书的审读标准;而且,就算存在这类标准,执行政策的审读者对它的解读恐怕也不太容易达成共识。如此一来,到底该以哪位专家的解读为“标准”呢?二者,一切政策的执行都需要成本,再加上任何一种新权力的出现都可能带来新的腐败——尽管“拍脑袋”的决策成本几乎等于零,但其执行成本和可能带来的风险却往往非常高。何况,审读制度在实际操作中很容易异化成限制或扼杀公民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的“书报审查制度”——因为,今天可以借此理由来“审读”养生保健类图书,明天未必不可以借彼理由来“审读”其他类别的图书。退一步言,就算这次“规范”了养生保健类图书,那些出版界的江湖骗子难道就不能在其他类别的图书上做文章了么?只不过他们骗人的方式、手法或阵地等发生了变化,就骗人这件事本身来说,还是依旧。由此看来,新闻出版总署在付出巨大的执行成本,且由此带来一系列的社会成本后,很可能最终只是落得个“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的结果。
就引发新闻出版总署这次“拍脑袋”主意的“张悟本事件”来说,他的骗术之所以能得逞,并非因为出版市场缺乏规范或审读制度,而是因为国人需要神话。从某种意义上说“张悟本神话”本质上就是化装的“救世主神话”而国人之所以需要神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严重缺乏安全感。安全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当这种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或保障时,就会引发非理性的负面心理能量——即焦虑——的郁积,当这种郁积达到一定的程度,却又找不到社会认可的发泄途径时,则可能引发局部性的或整体性的社会震荡。引发安全焦虑的原因很多,很复杂,往往当事人自身都不知道自己心理焦虑的来源何在——当这种焦虑都集中到对健康的焦虑时“张悟本神话”就应运而生了。我们可以将引发大众焦虑的各种深层次原因的不同组合称为“基因型”而“张悟本神话”就是其“表现型”不同的“基因型”可能有相似的“表现型”不同的“表现型”也可能有共同的“基因型”在一定程度上,只要有焦虑的社会郁积,就算没有张悟本,也会有其他的人作为负面心理能量的发泄口被推上神坛,如于丹、余秋雨、芙蓉姐姐、天仙妹妹之流,所扮演的都是这种角色。当关于他们的神话被打破或“去魅”时,一定得有其他的神话取而代之,否则,可能会或多或少地引发局部性的或整体性的社会震荡——在此意义上,张悟本之流其实是有利于维护当下的社会稳定,因为他们满足了大众最基本、最深层的心理需求,为郁积的社会心理能量开辟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发泄口。
由此可见,要从根本上避免张悟本之流的江湖骗子扰乱社会,光靠今天几项措施,明天一个办法基本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有消除了引发大众心理焦虑的社会政治原因,减轻了大众对神话的心理需求,张悟本这类跳梁小丑自然也就失去了其通过画符念咒、装神弄鬼的小伎俩来招摇撞骗的市场。
异史氏曰“图书出版太泛滥,整顿市场须规范。五禽六畜把会开,今后只许生鸭蛋。”有心理不健康的国民和造成国民心理不健康的社会政治环境,才产生了不健康的图书出版市场。不过,我们宁愿要一个有张悟本之流的混乱的出版市场,也不要一个有审读制度的规范的出版市场。当务之急,是培育心理健康的国民及适合于心理健康的国民生长的社会政治土壤,只要有二者在,张悟本之流何妨任其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