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扪心自问:你离得开物质的生活吗?
不能!显然我的回答非常肯定。因为我已经被利益时代培养得成规成矩,无法离开这个培养了我的社会了,离不开物质加这于我心理与生理上需要了。
在这个以物质来确定自己的社会中,我的一切都被物化着:从身上的衣服到出行的车辆,从居住的楼房到通讯的手机,从看人的标准到被人看到的标准,甚至是我将来嫁娶的人和他(她)背后暗示给我的诱惑,物质充满在一切的交往与衡量之中。
记得,有几次,我的朋友来到我居住的小区的我家中,他一向是个非常精神化的文人,当他身处我宽大而明亮的楼房时,我明显感到他咧动一下的嘴角。可能对于一位诗人来说这种物质的充溢,会让他对我和我所显示出来的文化发出很大的疑问。
中国文化的传统深处,一向是把物质的丰富与文化的贫瘠是对立起来的,当一个文化人出场时,一定会有一个饥民的形象,而一个商贾的出现必然是有不学无术的腹中。这种偏见带给我们很多的快乐和自慰,但更多的是让我们在自我的毒害之中,一天天偏离正常的生活。我看过这样一段笑话,其中的对比让我不由地产生上述的想法。当一位儿子对父亲说:那辆宝马车的主人一定脑子空空的。父亲回答道:说这种话的人肯定衣袋里也空空的。
物质与文化是社会的两个手臂,也是人类完整的生活内容。但是,中国文化在一直培植出来的仇富心理的病态引导下,让人类强力地分离和对立了这两个本应统一的内容,就像由双方老人为着自己的想法而把一对想亲相爱的人分开一样。因此,中国人所表现出来的藏匿财富的强大习惯,可能与这种文化的熏陶不无关系。
物质利益与物质财富这个巨大的诱惑者,是人类每个成员生命与生活之中,为更好的生活质量而选定的向往内容,同时,也是人类追求进步或推动社会历史向前发展的内在动力和持久的恒心。不能否认,每一个人的血液里都具备对物质的占有欲望,只不过在文化的规劝与法律的规定下,人的这种欲望变得理智和隐蔽起来。我在孩子时就深深记得“抓生”的习俗,在食品、金钱、胭脂、纸笔和称杆等东西,让孩子第一次选择。其实,这也是对人类后代在物质利益的从小教育而已。目前的一些富人们,对孩子在金钱上的教育,除了消费之外,还教育了孩子们让金钱增殖的意识。
在多数人用鄙视的目光注视商人或丰富的金钱时,他们仍然无法离开物质的坚硬支持。金钱是精神人身的骨架,即使是文化人,也不能不在这种选择中确定着物质,因为他们选择的是生存,没有生存无法谈及文化,更无从去实现自己精神中那种满足和享受。
在我们生活中的利益时代,一切都是在成本与效益的衡量之中悄然进行着。当我们告别毛泽东时代进入经济的朝代时,许多人会因为久欠的饥饿,因为难以抵制的诱惑而放弃曾为这自豪的人格和最后的矜持。也许我当君子或“伪君子”太久的原因,这种疲惫不堪的生活让我们看透社会的本质,一步步坠落甚至不惜去做一个真正的“小人”
我们都有这样的体会,在一个“伪君子”的社会,至少小人不敢明目张胆,必须伪装成“君子”即“伪君子”面对物质时用私下的手段去占为已有;而进入一个“真小人”的社会,小人的气焰十分嚣张,对物质的占有是明目张胆、明火执仗的,以至于君子都必须伪装成小人才能生存下去——是谓“伪小人”绝大部分人恐怕都不会愿意生活在一个小人横行霸道,君子窝囊受气,以至于人人都必须伪装成“小人”的社会中,这可能也是追求物质过程中最大的失误,也是人性扭曲的主要原因。因此,当不同面孔的“范跑跑”们出现在我们这个社会时,这种现象早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既然在一个利益的时代,就必须要适应物质的生活。其实物质与利益都不是错误的对象,更不是天生就带有着原始“血债”或原罪,因此,我们选择了物质财富,并不是说我们错了,说我们品德上出现了问题。这是我们在利益时代所坚持的最后一条防线。
然而“人为物役”这种病态的现象,也不能不让我们清醒对待。在商业经济时时规定我们去生活、去成长、去谈感情和爱、甚至去死之际,我们必然反抗着商业的规定,其实也在对抗之时,一并顺手把物质对立化了,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没有丰富充足的物质前提,人类无从谈起文化的话题,更无从拥有真正自主的精神生活。在众多碌碌人流中,多为衣食住行,多为父母妻子,以物为目标,多以口腹之乐而乐之。在追求的过程中,人们忘记了追求物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而沉溺于物质的形式的丰富之中,以为那些精致的形式、鲜艳的色彩和虚荣的满足是生活的全部,是最后的文化与精神的满足。只有文化的满足才是人类精神的安定途径。
文化是在丰富生活基础之上的精神范畴,是物质花朵中核心的花蕊。其实,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次,在这一次没有回程的旅程中,对快乐的追求目标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不论物质财富还是精神文体,能带来快乐的内容就是好的内容。
在人类发展的漫长过程中,利益时代是一个暂时的过程,也是一个必须的时代。当物质的水平和丰盈程度能满足人们的小康生活,满足心理安全的需要时,人类追求更多的还是文化的东西。
当有一天,我的那位朋友能明白或看到这篇文章时,他一定会站在文化的身边,把精神的头颅靠在物质丰富而充实的坚定上,用诗意长叹伸出细长的手指,打开关闭的诗歌之门。
物质无罪!可能是文化最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因为,我们谁也无法离开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