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的刷刷的冷笑。一片树叶吧嗒一声,掉落在脚下,我的心跟着一颤。我矮身捡起落叶,寂寞的街显得更长了。
我还喜欢在房子的平定上看书、晒太阳,津有时也来。津不喜欢看小说,甚至讨厌一切与书有关的东西。他有时沉默,有时猖狂。如果没有那个致命的缺陷,他本来可以比任何人活得都好--他很善良。一次我正在暖洋洋中眯缝起眼睛,他突然在我耳边说,我觉得很空虚。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在漫漫青春中,谁不如此。也许正是基于此,我们才成为朋友。我捡起椅子边的烟,递了一根给他。抽着烟,于是两人都很满足。
如果平静的生活就这样一直进行下去,也未尝不可。我自在我的世界里陶醉,瞬也不会认识我。我们各自经营着自己的梦想,然后分道扬镳。但世事总不让人如此轻易,它总会制造些类似缘分、际遇之类的东西,让人不觉沉迷,陷入昏昏。
我没料想会在那样的一种境况下遇到瞬,而且是以那样的一种方式。至今我依然不能明了,那是爱情或者只是时光的错觉。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在小镇寂寞而长的街上走,享受着内心造作般的宁静。我实在很喜欢这样的过程,像演独角戏般却只供自己欣赏。现在想来可笑,当时却是无比真挚的。我甚至独自舞蹈,因为这种释放对于当时的我几乎是种必需。然后我看见了她,在桥头迎着月光的地方。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来到深夜的桥头,至今也不明了;当时的感觉是她想自杀。后来一想,如果自杀是不应该选择桥头的,因为那下面是一片滩地。但我还是跑了上去,带了一点焦急。她很平静地看了下我,就象一直在这等待,而等待的人恰恰是我。反而我觉得有些唐突以至尴尬。她望着月亮,我望着她,然后也望着月亮。她说,你知道月光下有什么?我无语,只看到月光下有些昏暗的小镇,它显出将要入睡的样子。她说我听到月光下鬼魂在吟唱;她说所有失落的爱情都在月光下哭泣;她说月光正是默默承载着这一切人类荒废的东西,才如此清冷。我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孩,内心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东西。我甚至有些后怕,我以为她是夜的精灵。我实际想说点什么的,但我最终选择了沉默。我看到她在夜风里有些瑟瑟发抖,而我却无法迎上去。那晚直至我送她回去,我依然未发一语。那晚她拉了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的手冰冷,但就算是这一点我也不能确信,我唯一确信的是她的手冰冷。
我不知道是什么制约了我,我只知道我无法诉说我的内心。我甚至觉得所有深刻的东西一旦出口,必将变得肤浅。我选择不说,于是我失了爱。当我最终醒悟,却已是追悔莫及。但我不后悔,沉默比之于浮躁,更符合我的样子。于是我说服自己,年轻总是浮躁的,包括瞬——包括瞬么?而我所谓隐忍性格,不过是命运给我开的一个玩笑。我不知道。
我再没去过广播站,也失了写东西的兴致。没事时就借金庸、古龙的小说来看,因上课颇为认真,也没因此而荒废学业。。班主任也叹为观止,有时发现我看小说也会叫我出去恳谈一番,说若集中精力就能考个好一些的大学之类的东西。只是我对考取什么样的大学缺乏必要的兴致,就算是我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读书其实和看小说、写东西一样只是度过漫漫青春的一种手段罢了。若真有什么在意的东西,那就是瞬。瞬就是我青春的标记,是雪地里的一枝梅,阴雨里的一枚炭,荷叶上的一颗露;叫做回眸只影堪怜,尚遗芳香迹。世事总不如意,有一个词叫无常。最后一次就象第一次一样刻骨铭心。有了它,甚至可以忽略过程。我不知道这是一种颓废还是达观,就象爱上她一样莫名其妙。但我终究没有靠近她,也许我有些后怕,我害怕扣击心灵的事物,我怕她终将焚毁我,就象我当时无比后怕的死亡。
高考后估完分,大家面临着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分散。
我在房间里胡乱收拾着东西,忽儿停下来吸根烟,细细想想又继续收拾。津觉出我的心神不宁,说,火车快到点了。我喃喃的说是啊。他说,你是不是想去送瞬啊。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他说,你以为你掩藏的很好啊,你扮的那些深沉,傻瓜也看得出来。我惊鄂的看津,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津只是看着我阴险的笑。
车站上满是送别的人,有的人眼里已然酿着泪,更多的只是木然的站着。我望着远处孑然站着的瞬。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也许有但她不希望来。津第二十次推我,我烦腻的推搡了他一把,嘴里叫着,你这奸人。津一脸的无辜。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阴霾。空气愈发沉浊而且郁闷。
慢车缓缓进了站,站台上喧噪了许多,人们仿佛获得灵感,纷纷放释着酝酿的泪和言语。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瞬上了车。津第二十一次推我一把,我顺势也上了车。上车后我疯了似的往前挤,人们纷纷向我甩着白眼。看到瞬时,她正静静的站在过道里,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杠;人群还在盲目的挤。我蹭到她身边。瞬看见我,顿了一下,笑着问,你也回去呀。我说是啊,然后挤了开去。我在下一站下了车,这时天空开始往下落雨,瞬即转为滂沱。我不知道车里的人是否看见了窗外的雨,但看见了又能怎样呢?我顺着铁路回到了小镇,回到了租住的房间。津果然不在。
之后的事就很平淡。我考取了外省的一所工程学院。津正如预料没有考取,但复读一年后也考取了,毕竟时与事均在变幻。津的事是我和他再次遇上时才知道的,中间我们没有联系过。得知我考取后,班主任依然不免惋惜,但更值得惋惜的事他也许并不知道。大学三年级时我和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好上了,而且还让她怀了孕。女孩很恐惧,叫来她打工的哥哥,却被我揍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打架。结果我被勒令退学,女孩却因了我的那顿揍获得同情而留校察看,也算是个合理的结局。回到清江市后,我陆续换了几个工作,倒不是自己不满意,大都是老板看我不顺眼。换第三个工作时认识了一个女孩,我以为这是一段完美爱情的开始,闪电般就结婚了,但一年后又离了,不过幸好没有孩子。总之,我成了一个放浪不羁的人,这可是没有料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