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当黄昏前后,王大眼杂货店里的人总是很多,因为这里不但卖各式各样的日常用品、南北杂货,也卖卤菜,卖点酒。在外面用草席搭成的一个凉棚下,还摆着三张方木桌,七、八条长板凳。大家坐下来,左手拿着半个鸭头、一块豆腐干,右手端着大半碗老酒。天南地北、胡说八道的这么样一聊,本来不好过的日子,也就这么样糊里糊涂开开心心的过去了。
这大概就是这个小镇上唯一的娱乐厂。
王大眼总是像一个最殷勤的主人一样,总嘻嘻哈哈的周旋在这些人之间。
他们不但是他的老主顾,也已经成了他的老朋友。
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的人,不被他吓一跳的人,大概还不多。
王大眼又高又大又粗又肥,而且是个驼子。他左边的那个眼睛,看起来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可是他有边的那只眼睛,却像是一个突出眼眶外的鸡蛋。
后来有人问陆小凤:“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陆小凤对他的感觉是:“那时候,我只觉得这个人之丑,真是丑得天下少有,可是等到他跟你说过半个时辰的话之后,你就会忘记他的丑了。”
然后陆小凤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他才会娶到个让大多数男人,一看见就会想带她上床的风骚老婆。
杂货店的后院里有一间小木屋,本来大概是堆柴的,现在却摆了一张木板床。上面甚至还铺起了一张白床单,最少曾经在某一段日子前是一张真的用白布做的白床单。
就在这张床的床头,还贴了一张红纸。上面写着:
“佐宿,单人每夜五十钱。
每月一吊。
双人每夜八十钱。
一直在不停的扔动着腰肢的老板娘,把陆小凤带到这里来,眯着眼睛看着陆小凤直笑。
“公子爷,我刚才好像听我们家那个老王八蛋说,你姓陆。”“对,我姓陆。”
“陆公子,那个要饭的小王八蛋把你带到我们这里来,还真是带对地方了。”
陆小凤忽然笑了,看着床头木板墙上的那一张价目笑
“可是我还真以为我来错了地方,看你们这里的价钱,我还以为到了黑店。”
“陆公子,那你就真的错了,这里不但管吃管伎,而且什么事都可以把你伺候得好好的,这种价钱也算贵吗?”
陆小凤看着那张随时好像都可以垮下来的木板床上,那张又黄又灰又黑,简直已经分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床单苦笑。
“不管怎么样,睡在这么样一张床上,就算要我每天晚上付五十钱,我都觉得有点像是个冤大头。”
老板娘有意无意间,用一根出乎意料之外那么漂亮的纤纤手指,指着红纸上的“双人”两个字,一双媚眼已笑如丝:“如果说,我要你付八十钱呢?”
陆小凤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腰,忽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花八百钱也是值得的。”陆小凤说:“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老板娘追问。
陆小凤不回答也不开口,老板娘盯着他,一双如丝的媚眼,忽然像杏子一样的瞪起来了。
“陆公子,有句话我实在不该问你的,可是心里又实在忍不住想问。”
“那么你就问吧。”
“像我们这里这么样一个破地方,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么通常是什么样的人物才会至q这里来?”陆小凤问。
“通常只有两种人。”老板娘说:“一种是财迷,总认为这地方附近,真的有一宗很银大的宝藏,想到这里来发一笔大财,这种人是我们最欢迎的。因为他们的大财虽然发不到,却总是会让我们发一笔小财。”
她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近年来这种人已经越来越少
陆小凤又问:“那么第二种人呢?”
老板娘盯着他:“第二种人,就是已经被人家追得没地方,可去的人。被官府追缉、被仇家追杀,追得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只好到这里来避一避风头。”
陆小凤也在盯着她:“你看我像是那种人?”
老板娘又叹了口气:“我看你呀,两种人都不像,可是再仔细看看,两种人你又都像。”
陆小凤又把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面看,一面摇头,并且还一面在摸着他那两撇像眉毛一样的胡子。
“老板娘,我知道你是很了解男人的,可是这一次你实在把我看错了。”
“哦?”“不管我是你说的那两种人的其中任何一种,只要我真的是其中的一种,那么现在我就会变成第三种了。”
“第三种?’老板娘问:“你说的这第三种人,是种什么样的人?”
“这第三种人当然也是种罪犯。”
“他们犯的通常是什么罪?”老板娘问。
陆小凤故意中去看她身上脸上的任何其他地方,故意只盯着她的两条腿看。
“你猜呢?”陆小凤故意眯起眼睛来问。“你猜他们犯的都是什么罪?”
老板娘的脸居然好像有一点要红起来的样子,甚至还好像有点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她一双又长又粗又结实又匀称的两条腿。
“这种人我不喜欢。”她的眼睛又媚如丝:“我相信你绝不会是这种人。”
大多数男人都知道,有很多女人说出来的话,都和她本来的心意相反。她们说不喜欢的时候,也许就是喜欢,而且喜欢得很。
陆小凤当然不是不了解女人的男人,如果说他不明白一个亥人对他表达的意思,他的朋友死也不会相信。
可是现在他却偏偏好像一点都不明白的样子,而且神色忽然变得很严肃起来。
“这种人我也不喜欢,我当然绝不会是这种人。”
“哦?”“我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来找一个朋友。”陆小凤说:“个财迷朋友。”
“你也有财迷朋友?”老板娘问。
“每个人都想发财,我当然也有财迷朋友,谁不想发财?”陆小凤说:“我有一个朋友,也听说过你们这里附近有关宝藏的传说,要我资助他五百两银子的旅费,想不到他一来之后,就人影不见。”
“你是来找他的?”“我不但要来找他,也要找回那五百两银子。”陆小凤又在看老板娘的腿:“五百两银子就算睡这样的双人床,也可以睡好几百天了。”
老板娘忽然转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好像连看都懒得再看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正想追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有一只大眼睛在看着他。(二)
如果不看王大眼的人,只看他对人的礼貌和对人说话的声音,无论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和气生财的君子。
“陆公子,我知道你要来找的是谁了。”王大眼说:“你要来找的那位朋友,是不是一位姓柳的,柳大侠?”
“你怎么知道的?”
“在你还没有来之前,佐在这间屋子里的,就是这位柳大侠。”
“现在他人呢?”
王大眼那只水晶球一样的大眼中,虽然看不出一点表情,可是另外一只眼睛里,却充满了悲伤惋惜之意。
“柳大侠实在是条汉子,又大方,又够义气。只可惜你已经来迟了一步。”
“来迟了一步?”陆小凤勉强沉着气问:“难道他已经死了?”
“嗯。”王老板用一种非常温和有礼的声音说:“陆公子,你是个明理的人,你当然应该知道无论谁死了,他的尸体通常总是在棺材里的。”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那么我这次来,大概是看不到他的人了。”
“大概是的。”
“那么我可不可以看看他的尸体和棺材。”
“当然可以。”
“他的棺材在哪里?”
王老板的声音更温和有礼:“棺材好像应该在棺材铺里”(三)
棺材铺绝对没有像杂货店那么普遍的,想不到这个荒凉的小镇上,居然也有一家棺材铺。陆小凤走进这个小镇上唯一的一条长街上时,就看见了这家棺材铺。
棺材铺外面那张又旧又破的大膝椅上,还躺着一个死人。
后来陆小凤才知道这个人非但没有死,而且就是这家棺材铺的老板。也许他替死人收尸收的太多了,所以他看起来倒有六、七、八分像个死人的样子。
他的名字也绝得很。
这家棺材铺就在杂货店的对面,杂货店的老板叫王大眼,他的名字叫赵瞎子。
他本来一直像一个死人一样坐在那里,他想不到也不敢想会有人来光顾他的生意。这么样一个小地方,活人已经不多了,死人当然也不会多,所以看见陆小凤,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位公子,府上是什么人死了?想要买一口什么样的棺材?”
他的脸上本来也像死人一样,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一点表情,却偏偏想做出一副巴结的笑容来,却又偏偏装不出,这使得他的脸看起来更神秘而诡异。
陆小凤只有苦笑。
“我们家最近已经没有什么人可死了。”陆小凤说:“我只不过想来看一个人。”
赵瞎子的脸色沉了下去,人也坐了下去。连声音都变得冷冷淡淡的。
“那么你恐怕来错地方了。”他说:“这里除了我之外,都是死人。
“那么我没有找错地方。”陆小凤说:“我要来看的就是死人”赵瞎子甚至把那双白多黑少像瞎子一样的眼睛都闭了起来:“只可惜我们这里现在连死人都只剩下一个。”陆小凤说:“我要看的大概就是他。”
赵瞎子忽然又跳了起来:“你认得柳大爷,你是替他来收尸的?”
陆小凤点头:“是。”
赵瞎子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就像刚把一副很重的担子从肩上卸下来一样。
“我带你去找他。”赵瞎子说:“你跟我来。”
赵瞎子坐在棺材铺外面屋檐下的阴凉处,门里面的一间屋里,摆着两口已经上了油漆的新棺材,还有五、六口连漆都没有上。
穿过这间屋子,就是一个堆满了木头的小院,遍地都是钉弯了的铁钉,和刨下来的碎木花,一个特别大的锯子,斜斜的倚在一个很奇怪的大木架子上,这个锯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巨人用的。
锯子旁边还有一口没有做好的棺材。
陆小凤的好奇心又动了,忍不住问赵瞎子:“这么大的一个锯子,一定要很有力气的人才能用吧?”
“大概是的。”
“这个人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你已经看见他了。”赵瞎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人就是我。”
他故意轻描淡写的说:“这里卖出的每一口棺材,都是我亲手做出来的。”
陆小凤虽然发现这位棺材铺的老板,整天都像死人一样的华在那里,脸色也像死人’样的难看,但却是一个很高大的人,虽然有点弯腰驼背,可是站在那里一比,还是要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而臣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很有弹力,只有一个经常保持劳动的人才会有的弹力。
你第一眼看见他,也许会觉得他像是个死人,可是看得越久就越不像了。
后院里有两排房子,左面的一排二间,右面的一排两间。
左面的一排屋,好像是厨房柴房佣人房一类的地方,右面的一排黑黝黝的房子,连窗户上面贴着的纸都是黑黝黝的。整个两间屋子都好像笼罩在一种黑黝黝的色调下,就算在白天看起来也会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这里就是我们在发葬之前停灵的地方。赵瞎子打起了一个火招子:“这里的人死了,在发葬之前,死尸通常都会寄在这个屋子里,所以我就把这两间屋子叫做鬼屋。”
“鬼屋?”陆小凤问:“那间屋子里闹鬼?”
赵瞎子苍白的脸在火光照耀下,看起来已经有点像是鬼了,可是他却摇着头说:“棺材铺里是没有鬼的,棺材铺是照顾死人的。人死了就是鬼,照顾死人就是照顾鬼。我照顾他们,他打]怎么会到这里来闹鬼。”
他说的这句话真是合情合理已至于极点了,陆小凤想不承认都不行。
可是陆小凤一走到这两间屋于前面,就觉得有一种阴森森冷飕飕的凉意从背上凉了起来,一直凉到脚底。
陆小凤当然不是—个胆小的人。”
他的胆子之大,简直已经可以用“胆大包天”这四个字来形容了,甚至连他的仇敌都不能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陆小凤不敢去做的。
可是陆小凤在赵瞎子的火摆子带领下,走进这两间屋子左边的一间时,他自己居然觉得他的脚底心下面好像已经流出冷汗。
火摆子发出来的光,比烛光还要黯淡,这间屋子在这种火光的照耀下,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一个坟墓的内部一样。
他走进这间屋子时的感觉,就好像走进一个坟墓里一样。
坟墓里当然没有棺材。
这间屋子里有一口棺材,棺材摆在一个用暗紫色砖头彻的低台上,台前还供着一个简单的灵位,灵脾上只简简单单的写着:“放友柳如钢”
看到了这块灵脾,陆小凤才死了心。无论谁看到这块灵牌,都可以确定柳乘风柳如钢确实已经死了。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这种阴阴森森惨惨淡谈的气氛,还是因为陆小凤心里某一种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感觉,使得他总觉得柳乘风会随时从棺材里跳出来,随时复活’样。“请你把棺材盖子打开来”
“你说什么?”赵瞎子怪叫:“你要我把棺材盖打开来啊?你凭什么要我这样做?”
“因为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看的是一个死人,不是一口棺材。(四)
棺材打开来的时候,陆小凤就看见了柳乘风。
死人的脸跟活人脸虽然不同,可是陆小凤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死人的确是柳乘风,而且也看出柳乘风临死前残留在他脸上的那一抹惊荒与恐惧。
“他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位朋友?”赵瞎子问。
陆小凤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找出了柳乘风身上致命的伤。
伤口是在前胸的心口上,是刀伤。一刀致命,干净利落。
陆小凤绝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点。
他看到过的死人大多了,对这方面的经验也太多了。对这种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如果他不能确定这一点,还有谁能?
可是他脸上却显出了一种极稀奇迷惑的表情,而且一直在摇着头,嘴里一直不停在喃喃的说:“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oq
他甚至把这句话重复说了好几遍,赵瞎子无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经常面对死人的人没有耐性怎么行?
所以一直等到陆小凤把这句话反复说了五、六遍之后,他才问:“什么事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话,反而反问:“你知不知道死在棺材里的这个人是谁?”
他也不等赵瞎子回答,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就是一剑乘风柳如钢,他的轻功和剑法,就算比不上西门吹雪,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果说他会被人迎面一刀刺杀毙命,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那么你就算砍下我的头,我也不会相信”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看起来却无疑是这样子的。
棺材里的尸体已经换上寿衣了,刀口也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这条刀口的长度,大概只有一寸三分左右,杀人者所用的刀,无疑是一把很窄的刀,而且是迎面“刺”进去的,如果是用“斩”刀口就会拖长了。
所以陆小凤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使刀的人,能够一刀刺人柳乘风的心脏,除非这个人是柳乘风很熟的朋友,柳乘风根本就完全没有提防他。
柳乘风在这个小镇上怎么会有朋友?
陆小凤的目光终于从这个刀口上,移到赵瞎子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他是死在什么地方的?”“我当然知道。赵瞎子回答:“那是条很阴暗的小巷子,他死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那时候巷子里已经连—点灯光都看不见了。”
“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是谁?”
“就是你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小叫化子。”
“他的尸体是在什么时间被发现的?”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天还没有亮,那个小叫化怎么会到那条巷子里去?去干什么?”“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尸体是谁运到这里来的?”
“是我自己扛来的。”赵瞎子说:“柳大侠是个好人,出手又大方,而且一直都把我当作他的朋友。”
他又补充着说:“柳大侠到这里来了虽然并没有多久,却已经交了不少好朋友。”
只有很熟的朋友,才能在他绝对料想不到的情况之下,将他迎面—刀刺杀。
这个好朋友是谁呢?
陆小凤在心里叹息着,又问赵瞎子:“你把他抱来的时候,刺杀他的凶刀是不是还在他的心口上?”
“你怎么知道的?”赵瞎子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那把刀还在他的身上?”
“刀伤是在第六根和第七根肋骨之间,这两根肋骨距离很近,一刀刺入,刀锋就很难拔出来。”陆小凤说:“凶手在柳乘风一时大意间刺杀了他,心里一定又兴奋又慌乱,而且也不能确定这位负当时盛名的剑客是不是已经真的死在他的刀卜,仓稗问拔刀,第一次如果拔不出来,第二次再拔不出来,就不会再拔第三次了。”
陆小凤用—种非常冷静的声音说:“这么样一把刀,—定像你这么样一个棺材铺的老板,在很从容的情况下才能拔出来的。”
赵瞎子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究意是谁?可是我已经知道,你—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事情是不是这样子的?”
“是的。”
“是不是你把刀拔出来的?”
“是我:“赵瞎子说:“是我亲手拔出来的。”
“刀呢?”
“刀?”赵瞎子好像忽然之间就把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都忘记掉了:“什么刀?”
陆小凤笑了。
他当然很了解赵瞎子这种人,更懂得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这种人。
对付这种人只要一个字就够了。
—钱。
一锭银子塞进赵瞎子的手里之后,陆小凤再问他眨眼前刚刚才问过的那个问题,赵瞎子的回答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
“刀呢?”
“刀当然已经被我藏起来了。”
“藏在什么地方?”
赵瞎子一张本来好像已经僵硬了的白脸上,终于露出了—丝比较像是笑的表情:“我要藏—样东西,当然是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棺材下面这个用暗紫色砖头彻成的,像是祭台一样的低台,居然还有几块砖头是活动的。
把这几块活动的砖头抽出来,里面就是—个天中的秘密藏物处了。别人既不知道这个砖台下有可以活动的砖头,也不知道是那几块砖头,要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找出来,当然非常困难。
赵瞎子的手已经伸进台下的暗洞里去了,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无疑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刀。
陆小凤实在很想看看这一把能够将柳乘风迎面刺杀的刀,是把什么样的刀?
可是赵瞎子的手却一直没有收回来,就好像洞里有—条毒蛇忽然咬住了他的手。
他本来已经苍白得完全没有血色的脸,现在简直好像已经变成惨碧色。
陆小凤看看他,瞳孔渐渐收缩。
“刀呢?”
这一次赵瞎子的回答居然又变得和第一次的回答完全一样了。
“刀?什么刀”
陆小凤实在很想一,再重重的踢上一脚。
但他却想不到赵瞎子已经跪了下来,哀呼道。”我发誓,我本来真的是把刀藏在这里面的,可是现在里面已经变成空的了,刀已经不见了。”
看到他这种样子,陆小凤的巴掌也打不下去了,脚也踢不出去了。只有沉佐气问:“你想想,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你那柄刀藏在这里面?”
赵瞎子的头本来已经碰在地上,听到了这句话忽然间抬了起来,一双瞎眼好像有了光。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人不但知道,而且还亲眼看到。”
陆小凤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厉声问:“这个人是谁?”
赵瞎子喘着气说:“他姓”
赵瞎子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说的第三个字是个开口音,可是他虽然张开了口,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因为他的口刚张开,外面就有二、三十道光芒打了进来。
在这一瞬间,以陆小凤的估计,这些寒光最少有二十三道,有三种颜色:一种青、一种紫、一种灿烂如银。
这一次他错了,因为其中还有一种暗器的光芒已经接近透明。透明的就是看不见。
从这间屋子三个窗户外打进来的暗器,也不止二十三种,而是二十四种。
因为其中一种是透明的。
这二十四种暗器,要打的并不是陆小凤,而是赵瞎子。
幸好它们都没有打中,甚至连那件看不见的暗器都没有打中。
因为赵瞎子已经撞破了屋顶,飞出去了。
他自己当然不会飞出去。
他伏在地下,陆小凤将他一把提起,还提着他的衣襟时,暗器已射入,在这间不容缓的一刹那间,陆小凤已经把他用力摔出,把屋顶撞出了一个大洞,从洞中飞了出去。
然后陆小凤已从寒光中穿出了窗户。
在这一瞬间,他身法的变化和速度,几乎已经超过了人类体能的极限,也超过了他自己体能的极限。
一个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就因为他往往能够凭着一股超人的意志力和求生力,超越他自己体能的极限。
一个在别人眼中认为随时随地都会死的人,之所以能够不死,道理也是一样的。(五)
陆小凤窜到院子里的时候,赵瞎子也刚从屋顶上纷飞的瓦片中冒出了。
一堆木料后,又有一蓬寒光暴射击出。打的还是赵瞎
这个人无疑一定要杀赵瞎子灭口。
陆小凤在空中,已顺手抄起一块木板。以左脚尖点有脚面,身子再次借力弹起,手里的木板也迎着那一蓬寒光拍了出去。一连串轻响过后,暗器已钉人木板中。赵瞎子的人已落在屋顶上,又从原来那个洞里跌了下去。
只听得那堆木料后有人在低喝:“好一个陆小凤,好轻功。”
“你是谁?”
陆小凤喝问着,正想往那堆木料后扑过去,想不到对面屋顶上已经有一道刀光,青虹般掠起,凌空一转折,就激箭般向他刺了过来。
这一刀又快又险,一刀就要想把他杀于地下,所以这一刀完全没有再留余地。
陆小凤并没有退缩闪避,反而迎着刀光飞身扑上去。
刺客显然吃了一惊,刀光一抖,想在半空中反削陆小凤的咽喉i可是力量已经不够了。
陆小凤忽然伸出食、中二指,一下子就捏住了刀锋,用力往前一送,一股真力由刀锋传至刀柄,刺客的虎口立刻被震裂。握刀的手刚松开,刀柄已撞在他的胸口上:“喀”的一声,他的肋骨已经被撞断了两根。
这一着正是陆小凤威震江湖、天下无双的绝技。所有的变化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
除了陆小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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