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外,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间不容缓的一瞬间捏伎刀锋。
这个刺客从半空中跌倒在地上的时候,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仿佛野兽垂死时的叹息。
他的刀已经到了陆小凤手里,刀锋已经到了他的咽喉要害上。
其实他的刀法和轻功无疑也是第一流的,所以陆小凤也说:“想不到这地方也有你这样的高手。”
陆小凤问这个穿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以黑巾蒙面的刺客:“你是谁?是谁要你来的?你们为什么要灭口杀赵瞎子?”
这个人吃惊的看着陆小凤,惊惕的眼神中,瞳孔已收缩。
陆小凤忽然发现他的瞳孔里仿佛有人影一闪和剑光一闪。
他没有看错。
他的反应也够快,所以他才没有死在这一剑下。因为他已经拧身挥刀。
他的反应虽然这么快,他的衣襟还是已经被寒气森森的剑气所划破。
剑光闪动中,他看见了一个满头白发苍苍的紫衣老妪,却没有看清她的脸。
因为在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根本不容许他观察思索。
一剑刺下,陆小凤反身挥刀,撞断肋骨的刺客已就地滚了出去。老抠的剑光再一闪,陆小凤再退,退到那堆木料前,本来似乎已经想好了反击方法,最少也已经留下了退路。
可是他既没有反击,也没有再闪退。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个老姬手里用的剑,赫然竟是柳乘风用的剑。
这时候,这柄剑的剑锋几乎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现在陆小凤的情况,实在已经退到了无可再退的绝路。心脏也无疑是人身上致命的要害,奇怪的是陆小凤后来居然对别人说:“幸好她那一剑刺的是我的心脏,否则我就死定
为什么?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的右手就在他的心脏附近,所以那时剑锋虽然已经穿透了他胸口前的衣襟,再往前刺半分,陆小凤就完了。
可惜就在这一瞬间,这柄剑连半分都没有再往前刺了,因为这柄剑的剑尖,忽然间一直子就被陆小凤的两根手指捏住。
后来也有人问过他:“我们都知道你的那两根手指,就好像有神鬼的符咒附着一样,甚至好像和你的心意可以完全相通,只要你的心一动,对方的剑就会被你夹住,因为无论多么快的剑,也不会有你的心动得那么快。”
这一点江湖中没有人能够否认。
“可是那个时候你的手为什么刚好就在你的心脏附近呢?你是不是已经算准了对方的那一剑一定会刺向你的心脏?”
陆小凤只是笑笑,不回答。
这种事根本无法回答。
在生死存亡间的那一刹那,有很多事都是无法解释的。也许那是他经验和智慧的结晶,也许那是一瞬间的灵感,也许那只不过是运气而已。
剑客的剑被人捏伎,简直就好像他的手脚已经被人绑住了一样。对他心理的打击甚至还更严重。
可是这个紫衣老妪,无疑是第一流剑客中的超级高手。
她不但剑法快,反应更快。不但反应快,判断更正确。所以陆小凤一捏佐她的剑,她就立刻把剑松手,她的人也立刻用一种非常惊人的速度掠了出去。
她当然是向上掠起的,她掠起的角度非常倾斜,为了避免对方的后手,这种角度无疑是最安全的一种。
可是她还不放心,她无疑是一个非常谨慎、非常爱惜自己生命的人。
所以她掠起之后,还凌空翻了一个身,改变了另外一个更安全的角度。
她穿的是一件紧身百榴长裙,就像是一道重重的帘幕一样。穿着这样一条长裙,裙里已经不必要穿长裤了。
可是在她凌空翻飞时,她的长腿也翻飞而起,就像是一重重波浪一样翻飞而起。
陆小凤一抬头,就看到了她的腿。
那绝不是一双者姬的腿。
陆小凤看见的这一双腿,雪白修长结实,和她那满头白发、满布皱纹的脸,绝对不像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陆小凤是个眼力非常好的人,对女人的腿也特别有兴趣、有研究。
他甚至可以看见这双腿上肌肉的跃动。
这么结实、这么长、这么美丽的腿,甚至连陆小凤都很少有机会能够看到。
这个紫衣老妪手里用的剑是柳乘风的剑,她那个同伴是一个很决的快刀手。
陆小凤就算是个完全没有思想的人,也可以想得到他们和柳乘风的死一定有很密切的关系。
这两人无疑一直都留在这个小镇上,现在虽然全都来了,却还是可以查得出来的。
要怎么样才能查得出来呢?
刀客的脸是被黑巾蒙住的,老姬的脸无疑是经过易容改扮的。
现在陆小凤唯一真正看到的,只不过是那一双腿。
那当然绝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的腿,如果能找出这双腿的主人是谁?那么也就可以找出刺杀柳乘风的凶手是谁了。
这就是陆小凤唯一的一条线索,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一件工作。
他能怎么做呢?
难道他能把这个镇上每个女人的裙子都掀起来,看一看他们的腿?
老实说,陆小凤也并不是不想这样做,只可惜他实在做不出来。
他只好再去找赵瞎子。
赵瞎子却死也不肯再说一个字了,他已经被吓得连裤挡都湿透了。
北京城绝不是一天造成的,要侦破这么样一件神秘离奇的凶杀案,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所以陆小凤只好暂时回去睡觉。
想不到他一回到那间破烂的小屋里,就看见有一条腿,从他的床底下伸了出来。
一条又脏又黑的细腿,腿上全是污泥。根据陆小凤最保守的估计,至少也有七、八个月没有洗过了。可是跟腿下面长着的那只脚一比,这条腿又显得干净极了。
那只脚,简直就好像是用一大堆狗屎堆出来的。
陆小凤苦笑着摇头,端张椅子,在床对面坐下。
床底下的人终于慢慢的爬出来,一头鸟窝似的乱发,盖着个鸟蛋似的脑袋。
陆小凤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小叫化。”
小叫化一下就跳了起来,脑袋几乎撞上横梁,看见陆小凤才松了口气。
“大少爷,这下子你可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把的我魂都吓掉了。”
陆小凤立刻露出很抱歉的样子:“我真吓着了你?”
“当然是真的。”小叫化用手拍着胸口:“我差一点就被你活活吓死:“”
“那倒真不好意思。”陆小凤说:“我好像应该向你道歉,赔个不是。”
“那倒也不必了。”小叫化做出非常宽宏大量的样子:“你只要在某一方面给我一点小小的补偿,我就决定原谅你。”
“一点点补偿?”陆小凤故意问:“什么样的补偿?”
“譬如说,一点点金子、一点点好酒、一两个好看的小姑娘:“小叫化眯着眼说:“你当然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压惊的。”
陆小凤笑了。
他实在想忍任不笑的,却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只不过在他开始笑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揪住了小叫化的衣襟,就在他揪佐小叫化的衣襟的时候,小叫化的人已经被他好像提一个小王八一样的提了起来。
陆小凤已经板起了脸。
“你半夜三更偷偷的摸到我的房间里来,翻箱倒篓还不算,还要爬进床底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
“最可恨的是,你居然还说我吓着了你,还要我赔偿你。”
陆小凤冷笑:“我看你倒应该好好赔偿我才对,我一定很快就会想出一个好法子来的。”
小叫化子已经快哭出来了。
“我不是来偷你的,我是写帮的子弟,我怎么会来偷陆小凤,我怎么敢?”他哭丧着脸:“天下有谁不知道陆小凤是泻帮的好朋友,巧帮上上下下几万个兄弟有谁敢妄想动陆小凤—根寒毛?”
“你真的是污帮的弟子?”“绝不假。”
陆小凤的手松了,小叫化一跳下地立刻用一种很漂亮的身段,向陆小凤打了个扦。
“写帮第二十三代弟子黄小虫,叩见陆小凤陆大侠陆大叔。”
“你是哪一堂、哪一舵的?”
“玄龟堂,王老爷子属厂长江第二十七分舱管辖,三年前才被派到这里来。”
“长江分舵的弟子怎么会被派到这里来?”
小叫化叹了口气:“无论哪一帮、哪一派里面,总有几个是比较倒霉的。”
弓帮和陆小凤的渊源极深,巧帮的子弟可以说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朋友们的话,陆小凤一向很少怀疑。
从这个小叫化嘴里陆小凤又证实了几件事。
柳乘风的确是死在一条暗巷中,的确是被赵瞎子收硷的,那时候杀人的凶刀的确还留在柳乘风的尸体上。
问题是
“只不过第一个发现柳大爷尸体的人绝不是我:“小叫化用非常肯定的口气说:“干我们这行的人,虽然总喜欢在半夜东游西逛,可是那一天我逛到那条巷子里去的时候,那里最少已经有两个人比我先到了。”
“哦?”“我本来不想往那边走的,直到听到柳大爷的惨呼声才赶紧扑过去。”
“到了那里的时候,你就看见有两个人早已先在那里了?”
“对。”
“两个什么样的人?”
“三更半夜我也看不清他们的脸,而且他们一看见我,也很快的就跑了。”小叫化说:“可是我可以断定,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
陆小凤立刻想到了在赵瞎子后院中遇到的那个蒙面刺客,和那个假扮作老姬,却有着一双美腿的女人。(六)
房于是一间建筑得很简陋的房子,桌子是连油漆都没有的破木桌,床是一张破床。
这些还不要紧。要紧的是,房子里没有朋友,桌子上没有酒,床上也少了一个人。
在这么样一间房里,陆小凤本来是绝对待不下去的,更休想让他睡上床。
可是现在陆小凤已经睡上床了。
柳乘风是他的朋友。
柳乘风的死,实在太离奇。
这个远在边睡的荒凉小镇上,仿佛也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离奇诡秘之意。
陆小凤如果连这种事都不管,他还管什么事?陆小凤如果连这种事都不管,那么陆小凤也就不是陆小凤了。
要管这件事,就要先想通很多件别的事。
到现在为止,陆小凤所有的线索,都是从小叫化和赵瞎子那里得来的。
这两个人说的话好像都不假,奇怪的是,其中好像有一点矛盾。
矛盾在那里?陆小凤也说不上来,有很多事他都还没有想通,甚至连影子都看不见,连门都没有。
这是他想的一个头有三个头那么大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
他的心忽然跳了起来。
无论谁都知道陆小凤绝不是一个很容易就会兴奋得心跳的人,可是他现在心跳的真厉害。
陆小凤的心一直都在跳,只不过现在他跳得比平常快得多,因为他忽然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还加上轻轻的喘,而且在他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外面,而且还是一个很诱人的女子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陆小凤立刻就听出了发出这种声音的这个女人,就是那个腰肢纤细、双腿修长的老板娘,那个走起路来全身一直像一条蛇一样在扭动的老板娘。
她是从院子对面很快的跑过来的,一跑过来就靠在门上不停的心跳、不停的喘气。
二更半夜,她跑到一个陌生旅客的房门外来干什么?这一点陆小凤连想都不敢去想。
一个远在异乡为异窖的旅人,如果多想到这一类的事这一夜他怎么还能睡得着。
这一夜陆小凤当然没有睡着,因为老板娘已经推门走进来了。
门本来就没有上拴,所以老板娘一推门就走了进来,可是一走进来就顺手把门拴住了。
陆小凤就好像—个死人—样的睡在床上,连动都没有动。
只是他的心却动了。
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个孤独寂寞的旅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能够保持不冲动,那他就真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陆小凤没有动,也是不过因为他想看看这伎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夜深人静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是来搜查他的行李的?是来杀他的?还是来勾引他的?
作为—个男人,陆小凤当然希望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最后一种。
这是男人的虚荣心和自尊心。每个男人都会这么样想的。
幸好陆小凤他另外有种想法。
如果这伎老板娘是来杀他的,至少可以证明她和柳乘风的凶案有关,那么陆小凤侦察的范围也可以缩小了。
不幸的是,这位老板娘连点要杀他的意思都没有’。
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窗外的灯光也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蒙蒙腕陇的照出老板娘纤细的腰肢和—双修长的腿,腿的曲线在柔软的长袍下很清楚的显露了出来。
陆小凤忽然说:“你应该知道灯在那里,去把灯点起来。
老板娘像吓了一跳.用一双很白的手,轻轻拍着她丰满的胸。
“你吓死我了,你可真把我吓了一跳。”她问陆小凤:“这样子不是蛮好的,为什么要我点灯?”
陆小凤的回答才真要让大多数女人都吓一跳:“因为我要看看你的腿。”他说。
老板娘吃吃的笑了:“我的腿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给你看。”
陆小凤居然好像有一点是在撒娇的样子:“我喜欢看,我偏要看,而且非看不可。”
老板娘叹了口气:“你啊,你这个人,实在是烦死了。”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那张破木桌上的油灯,已经被她点着。
老板娘把她的身子迎向灯光,把她柔媚的眼波抛向陆小凤。
“这样可以了吧?”“还不行。”
“还不行?”老板娘问:“为什么还不行?”
“因为现在我看见的只不过是你的裙子而已,还没有看见你的腿。”
“你还想要怎么样?”老板娘的眼波在荡漾:“难道你还想要我把我的裙子掀起来?“一点也不错。”陆小凤不怀好意的微笑着说:“我心里就是在这么想。”
老板娘用她一嘴又细又白的牙齿,轻轻的咬住了她的嘴唇:“你啊,你真是我的冤家。”
如果一个女人把你当作她的冤家,那么你就可以放心
对于一个冤家的要求,女人们绝不会拒绝的,所以陆小凤很快就看见了老板娘的腿。
这双腿已经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抱怨的了,就算最挑剔的人也应该觉得很满意。
可是陆小凤却在心里叹了口气,甚至还露出了很失望的样子。
因为这双腿并不是他想看的。
他想看的,是从翻飞的紫色长裙下露出的那双腿,那双腿的肌肉结实而充满了弹性,充满了一种野性的青春活力。
老板娘这双腿虽然更自、更细致,可是肌肉却已经开始有一点松驰,对于男人的**虽然更有挑逗力,却已缺乏弹性。
陆小凤并没有把自己的失望掩饰得很好,老板娘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腻声问:“现在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陆小凤居然把眼睛都闭了起来:“现在我只想要你放厂你的裙子,吹灭桌上的灯,用你的两条大肥腿走出去。”
老板娘生气了,这次可真的生气了,气得恨不能就把这个可恶的小胡子活活掐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尖叫着问陆小凤。
“我想我大概已经把我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陆小凤幽然道。”我想你也应该听得很清楚。”
他本来以为她会气得发疯的,说不定会气得扑过来捶他几下、咬他几口。
可是他不在乎。
要对付—个发疯的女人,陆小凤先生最少也有一百多种法子。
令人想不到的是,我们的这位老板娘非但没有发疯,反而又吃吃的笑了。
“你啊!你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你简直就不是人。”她笑得居然也像很愉快:“幸好我还有法子对付你这种不是人的人。”
“哦?”“我可以保证,如果你今天让我走出这扇门,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的声音居然变得连一点生气的味道都没有,这种反应连身经百战的陆小凤都不能不觉得很奇怪,所以忍不住要问:“你是不是在告诉我,如果今天晚上不把你留下来,我就会后悔一辈子?”
老板娘那一嘴细白的牙齿在微笑中露了出来。
“我想我已经把我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她说:“我想你也应该听得很清楚。”“好,这次算我投降:“他甚至把双手都举了起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后悔?”
“因为只有我能告诉你,你的朋友柳乘风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条鞭子,陆小凤就好像忽然挨了一鞭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知道是谁杀了他?”“我想我大概可以知道一点。”
陆小凤的全身都已僵直,口气都软了:“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我当然可以,你这个冤家”不管你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老板娘说:“可是你至少先得让我做一件事才像话。”
“什么事?”
老板娘直视着他,幽幽然然的说:“脱下你的裤子,让我看看你的腿。”
陆小凤傻住了,仿佛已经被吓呆。可是忽然间他又大包少二门己。“这件事太容易了。”他开心的笑着说:“天下还有什么事比一个漂亮的女人要一个男人脱裤子更容易?只要能让你高兴,要我脱什么都没关系。”
他没有骗她。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裤子已经离开了他的腿。
“现在你还想要我干什么?”
老板娘的眼波又开始荡漾:“现在我只想要你抛下你的裤子,吹灭桌上的灯,用你的两条小瘦腿走过来抱住我。”
为了一件必须要做而且非做不可的事,总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
为了一个真正是朋友的朋友,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
陆小凤一向是有原则的人,这就是他的原则。
所以灯灭了。(七)
一男一女,一间小屋,一张床。灯灭了之后是可以做出很多事来的。
一男一妇,一间小屋,一张床。灯灭了之后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做。
实在的情况如何?究竟有没有什么事发生过,除了他们两个人自己之外,有谁知道?
我们唯一能够确信的事,就是陆小凤当然问过老板娘:“你怎么知道是谁杀了柳乘风了?”
“因为在我们这个鸟不生蛋的小镇上,只有一个人能杀他。”
这句话当然需要解释,老板娘的解释是黄石镇是一个非常荒凉偏避的小镇,自从它附近藏金的传说被证实为只不过是一项谣言之后,连经过的行旅客商都绝迹了,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在通商大道上。
这里的居民,都是这里生根落藉的,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贫穷但却安定的生活,也已经不能再去适应外界那种繁华世界中的竞争与忙碌。
老板娘说:“譬如说我们家那个死胖子,死守着这家小杂货铺,已经守了好几代了。就是你现在要他出去,赚一大把一大把的银子,他也没那个胆子了。”她说:“只要一走出这个小镇一步,他的腿就会发软。”
小镇上其他大部分人也都是这个样子的,贫穷安定的生活,已经使他们完全没有丝毫斗志,也已经完全没有虚荣心。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声色荣华诸般享受是什么样的。
这些人都已经远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在这个小镇里落藉生根,每一户人家彼此之间的了解,就好像一个人自己了解自己一样。“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老板娘说:“我们这个镇上,只有他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是谁?”
“他姓沙,他的名字几乎已经被人忘记了,因为大家都称他为沙大户。”
“沙大户?别人为什么要叫他沙大户?”陆小凤问老板娘。
“黄石镇上的,连几个甜水井也都是他的,别人不叫他沙大户叫他什么?”
“这个沙大户为什么要杀柳乘风?”
“我可没有说他要杀柳乘风。”老板娘说:“我只不过说,如果黄石镇上有人能杀柳乘风,这个人就一定是沙大户。”
“为什么?”
“因为我也知道柳大爷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我们这里的人却都是只要看见别人一动刀,就会吓得尿湿一裤挡的龟孙子。”
老板娘说:“除了沙大老板之外,黄石镇上谁也不敢动柳大爷一根寒毛。”她特别强调:“除了沙大老板之外,谁也没这个本事。”
“他有什么本事?”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鸟蛋的本事,他有的也只不过是一肚子大便而已。”
老板娘刚才是带了一坛酒来的,跟陆小凤喝酒,无疑是天下最让人高兴的事情之一,所以我们这位有一双白手一双长腿和一颗春心的老板娘,现在想要不醉都困难得很。
所以她现在说话已经开始有一点胡说八道了。
“只不过我们这位沙大老板,要比别的那些龟孙子要强一点。”老板娘说:“因为他除了一肚子大便之外,还有一屋子金银珠宝。”
“这跟柳乘风的死有什么关系?”陆小凤问。
老板娘楼住了他脖子,像拍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脸。
“小少爷,你懂不懂有很多人就好像苍蝇一样,一看见大便就会不要命的飞过来。”她的眼已眯起:“金银珠宝就是他们的大便。”
“那么苍蝇是些什么人呢?”
“苍蝇也就是一些既不是东西也不是人的人。”老板娘说:“强盗、逃犯、凶手、恶棍、彩花贼和一些出卖厂朋友的畜牲,他们被人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就会变成苍蝇,就会嗡嗡嗡的飞到一堆大便上去,这些大便当然是越远越好。”
她把坛子里最后一口酒也喝了下去:“黄石镇上的这一堆大便当然是最远的。”
陆小凤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快要变成一只女醉猫了,因为他知道那一坛酒是多么烈的酒,所以他一定还要趁她没有醉之前问她一些话。
“你说的这一些苍蝇之中,是不是有一些一流的高手?”
“大概是吧。”
“难道你认为这些来投靠沙大户的强盗凶手之中,有人能杀柳乘风?
“我也不知道。”老板娘的眼睛已经合了起来:“如果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说完了这句话,老板娘的眼睛就再也张不开了。
对一个已经喝醉,而且已经睡着的女人,连陆小凤都没有法子。
除了直接去找沙大户之外,他实在连一点法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