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可的出现让罗恭达愣了一下,他片刻的失态以后上前与姜松岩握手:“姜省长,辛苦了!”
姜松岩在和罗恭达握手的时候,看到了一边的夏霓,他示意苏可可,两人一起走到夏霓身边。
姜松岩声音沉痛地说:“夏霓,我很难过,希望你和家人节哀顺变!”
夏霓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转着。罗恭达说:“老书记临终让夏霓捎话给你,追悼会还有一会儿,您看是不是先和夏霓到会议室坐一会儿?”
姜松岩说:“也好。”
见姜松岩要和苏可可一起过去,罗恭达想到夏霓是要单独见姜松岩,就对苏可可做了个伸手邀请的姿势说“我们先到会场去吧!”
姜松岩略有点迟疑,苏可可轻声说:“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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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霓和姜松岩谈了什么罗恭达不得而知,他们回到追悼会会场的时候,姜松岩的表情十分凝重,他在苏可可耳边轻语了什么,苏可可掏出了手绢,擦了一下眼睛。罗恭达再看夏霓,后者脸上一片宁静平淡,看不出什么来。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仓副书记宣布夏中天同志追悼会开始。哀乐响起,向夏中天同志默哀致敬,哀毕;省老干部局局长宦之声代表省委、省政府致悼词。
虽说谕怀市委成立了一个“夏中天同志治丧委员会”悼词却是根据谕怀市委办公室的安排,由平江市委办公室的秘书拟好后,报给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办公厅修改后定的稿。悼词对夏中天同志革命的一生予以充分肯定,称赞他在改革开放后的一段重要时期里,为平江市的两个文明建设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对一个党员干部的最终评价,怕也只有在悼词里才能正式体现。盖棺定论,这个词非常写实。从纪律和程序上来说,任何一个党员干部,一辈子可能有两个东西是看不到的:一是他个人的档案,二是他死后组织上给他的悼词。就夏中天的评价,他在平江市的这段生涯十分重要,这几乎是他的下半辈子。平江市委办的秘书拿捏不准怎么定调子,一个完整的悼词是不能没有这方面内容的。秘书请示罗恭达,夏中天的贡献是“巨大”、“较大”还是“一般”怎么写?罗恭达也不好说,他让秘书将此处空着。谕怀市的秘书们也没有做这个主,最后报给省委的是:为平江市的两个文明建设做出了的贡献。省委给了夏中天很实在的评价,以“重要贡献”肯定他在平江市取得的成就。
悼词结束后,夏霓代表夏中天家属答谢。她先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父亲说,有这么一天,在他的追悼会上,让我代他向大家鞠躬。感谢来参加的人,他这辈子要对所有部下说一声对不起,为曾经的批评;对所有领导说一声对不起,为自己愧受的表扬。他还要深深地感谢平江的父老乡亲,对他这个外乡人的相信和支持。
我们家属,也在此感谢领导、来宾对丧事的襄助。作为代表,我给大家再次鞠躬,谢谢大家!”
下面不知道是谁鼓起掌,可能马上意识到不妥,掌声就那么两下。不用说,这个人肯定是政府大院的,开会开出习惯的人。
夏霓的答谢非常简单,主要的像是转达她父亲夏中天对大家带有致歉性质的招呼。夏中天借女儿的口给自己打了最后一个圆场,他所有的发言到此结束了。
追悼会主持人罗恭达请夏中天生前好友,姜松岩副省长发言。会场里有一阵轻微的交头接耳,但马上就肃静了。
姜松岩缓缓地走到夏中天的遗像前,端正地鞠了一躬。转过来站到麦克风面前的时候,他的大脑里突然一片空白,一下子想不起来说什么了。也就是那么三五秒钟的时间,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以悲戚神情和沉重和缓的语调说:
“今天,我们在这里悼念的,不仅是一位为平江市做出过重要贡献的老领导,也是一位启蒙我、引导我、培养我,批评我,亦领导亦老师,亦长辈亦同事的尊敬长者。即使在他临终,也没有忘记让他的女儿,转达对我的批评和希望
姜松岩对夏中天的哀悼是真诚的,悲痛是发自内心的,他显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不是罗恭达原先以为的表演。在中国,大人物和公众人物在有些需要悲痛的场合是要会表演的,要有入木三分、如丧考妣的公众形象。
向夏中天遗体告别的时候全体三鞠躬。姜松岩走到夏中天遗体面前的时候,再深深地三鞠躬,并站下来久久地凝视着夏中天的遗容。他身后的苏可可走上来时,他们夫妇一起向夏中天的遗体鞠躬。苏可可不停地用手上的手绢擦拭自己的眼泪。
姜松岩和苏可可走到夏中天亲属面前,表示过慰问后,站到夏霓边上,和她一起向参加追悼会的人表示谢忱。夏中天的妻子因为脑中风在医院里,没有能够参加追悼会。
追悼会结束以后,姜松岩过去的一些部下和同事围过来同他打招呼。现在一般的情况下,某一个干部的追悼会开完了,参加的人也就散了。大多不会接下来搞什么活动。谕怀市的夏副书记和姜松岩打招呼,一把手陶书记在北京参加中央党校的学习,要他代向姜松岩问好,邀请姜松岩到谕怀市指导工作;宦之声和毕志坚则急着回省里。姜松岩与他们一一握手告别,并送他们上车。
谕怀市和省里的人走后,罗恭达握住姜松岩的手,说如果下面的时间能够给他一些的话,他陪老领导参观平江市的新貌;晚上有一个平江市四套班子主要成员参加的聚会;再还有,要向老领导汇报平江市今后发展的设想和规划。
姜松岩感谢罗恭达的盛情,婉拒了他的活动安排。他说接下来将和夫人一起参加夏中天的骨灰安葬仪式。这本来是夏中天家亲属参加的,夏霓接受了他的请求。另外,他晚上也有了安排,家里有一个亲属聚会。
姜松岩紧拉着罗恭达的手说:“无论如何请给我时间,让我能够和亲属们团聚一下,我好多年不回平江,总得和他们吃顿饭吧?明天早上我就回云邑了”
见罗恭达还要说什么,姜松岩说“我还要教育一下我那个不争气的内弟,我会协助你们找回那幅黄庭坚的碑帖拓本,好让公安局结案。”
罗恭达面露窘态“苏迪南是我这边的重点培养对象,我知道那件不愉快的事情迟了。我关心过,也把握过,公安局只是向他了解有关情况,不涉及到处理,更谈不到立案。”
姜松岩笑了笑说:“应该按规定办,拓本找不回来,苏迪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在殡仪馆的停车场,就这么拉着姜松岩说下去是不合适的,罗恭达明白这一点。而照姜松岩的日程安排,他的计划就泡汤了。姜松岩难得回平江市,就这么点时间,而且是哀悼丧事之际,谢绝他的安排和家人团聚是在情理之中的。罗恭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姜松岩能不能安排明天早上共进早餐?姜松岩愉快地答应了,说他的班机是明天上午十一点,只要留给他赶到n市机场的时间就可以了。
罗恭达乘车离开殡仪馆,在回行政中心的路上毕志坚给他打来了电话,他说刚才人多不好讲,追悼会上有人给他递了举报信。
“举报信?”罗恭达马上紧张起来“有这样的事情?”
“是的,信封上还写着转交李开平书记。”稍停顿了一下,毕志坚告诉罗恭达信的内容,是举报平江市多名原任和现任市领导违法,侵占、私分文管会文物的,有名有姓的好几个人,还列举了事实根据。
罗恭达说:“这个事情我们一定会认真对待,省里务请毕秘书长替我们兜着,我马上派人去省城您那里,听取处理意见。”
毕志坚说,这件事宦局长也知道,罗恭达说那就也听取他的意见,登门去听。
“要给菩萨烧香,小鬼也不能怠慢。”罗恭达挂了电话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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