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平夏城。
夏军浩浩荡荡的人马浪潮东起葫芦河,西至石门峡,浩瀚连营竟绵延至百余里外,兵马动时,滚滚黄尘甚至遮蔽了天地,目之所及直到地平线的尽头都是西夏兵马黑压压蠕动的海洋。
驸马督尉罔罗分兵五万,号二十万,屯罗萨岭,抄掠边地,威胁兰州,监视熙河路宋军,以防其增援平夏城。
大首领咘心率兵五万屯梁柽台,嵬名济率兵数万驻白池,皆号称十余万,分别牵制鄜延、秦凤方向诸路宋军的动向。
这三路偏师的任务就是牵制其他各路宋军的精力,光是偏师便有十余万之众,可见此次西夏对于平夏城这个大钉子是志在必拔!
而当宋军主将郭成和副将寇士元等数十名将校们登上城头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乃是名副其实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日景象。
城外乃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兵马、旌旗号带、枪戟,就像无数钢铁武器组成的丛林铺满了平原、山谷、森林、河流,铠甲兵器的闪光宛如着黑色的无边人海上镀了一层银亮亮的闪光浪潮。
而他们这座城池,就像大海中的孤岛一样,已经被武装的人类完全淹没包围。同样被包围的还有荡羌寨等外围四堡,此乃上次大战之后在平夏城外围增筑的四座堡寨,作为平夏城的外围防线存在,每寨皆有兵数千。
这数千兵当然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但是若是守城牵制,当可牵制部分夏军。宋军守城的本事天下第一,数千宋军若是打定主意死守城池,那就不是夏军轻易能奈何得了的。
而且荡羌寨的守将还是折可适,他本作为茎原第十将守德顺军,快开战前才给调来荡羌寨。有他数千精兵在荡羌寨“策应”还有驻扎附近的各路援军,也能给平夏城的守军一些额外的信心和希望。
但是这种精神上的支援毕竟代替不了实实在在的兵力差距,郭成等将领大多都是面色冷峻,有的故作轻松,但是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的敌军,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简直有如实质。在场的人都是惯战的老将,每个人都在心中计算着兵力部署。
平夏城乃是茎原路头号大要塞,守军中光是精锐禁军便有十六个指挥近八千之众,藩骑三个指挥一千余骑,校阅厢军、乡兵弓手、土丁巡检等五六千人,再加上临时征募的保甲民壮囚徒配军数千,城内能战之男丁接近一万八九千之众,战马四千余匹,兵甲器械无数,仓储充足,称得上兵多将广,实力雄厚。
再加上平夏城乃是真正的雄伟坚城,墙高池深,防备完善,这等过万重兵驻守的坚城,便是西夏过来十万大军,宋军也有信心守的住。
但是,谁都知道此次西夏来的决不止十万人,其实只要站在城头往外面看,就能产生整个天地都被西夏兵马充满的错觉。所有人都看着郭成。在这众人之中,只有这个人是真正的稳如泰山,他的面色虽然冷峻。
但是那种轻松却不是装出来的。每个人只要看到他,就能莫名其妙的感受到这一点,他们的太尉大人,似乎胸有成竹。这从他自身边背嵬亲随手中接过酒葫芦那洒脱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
这城内每个人都知道郭太尉乃是著名的老酒精,每日拿酒当水喝。他那个大酒葫芦一次能装五斤米酒,从不离身。
城内的每家酒肆脚店都见识过这位大爷的豪饮之态,最轰动一次这位大爷喝多了跑到衙门口将那一人高的石狮子给生生举了起来,但是在这战场之上,面对空前的危机,这位老大居然当着众目睽睽,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
然后哈的长出一口气,意犹未尽的赞了声好酒。众将都看傻了眼,然后才听得这位太尉大人指着城外笑骂道:“西贼,不足为惧。百万大军,哈哈,当真是笑话,休说他没有百万,便是真来百万,也休想奈何得了我平夏坚城。”
然后他转回头看着众手下,说道:“诸公,休看西贼人多势众,但是诸位想想,西贼不善攻坚,他的人再多,能长翅膀飞上城墙吗?他的马再强,能啃得动城墙吗?我平夏城墙六丈五尺高,公等何时听说西贼能做得出这等长的飞梯?
若想登城,便是我大宋最大的云梯也力有未逮。西贼何德何能,能为我大宋不能为之事?我墙厚三丈,夯土如铁石,他那小孩玩物般的泼喜军,能破我城墙乎?我城内神臂弓四千架,西贼有何铠甲可当此神兵利器?”
郭成似乎酒劲上来了,发酒疯般的大声吆喝,远近兵将全都听闻,出奇的每个人心中的不安都渐渐平复,郭成的话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西贼人多势众便又如何?他人再多,进不了城又有何用?某家就不信,他西贼还能用尸体堆条路堆过城来?”郭成说着,突然拔剑狠狠斩在垛口上,火星灰尘迸溅,砖石竟给他砍碎了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