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忘情地相拥相抱。
时光过得极慢,好半天,雯儿从韦小宝的怀里挣出了身子,理了理鬓发,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咱们只顾自己高兴了,忘了救命恩人啦。”
洪安通却是面色苍白,浑身水洗的一般。衣衫俱已湿透,那都威风凛凛的长胡子,也湿得如同从水里浸泡过的一样。
雯儿下得床来,在洪安通面前抱拳行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洪安通犹自在调息运气,没有应声。
韦小宝一拉雯儿的衣袖,道:“教主在运功,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罢。”
雯儿跟着韦小宝来到外间,曹雪芹一见之下,也是大喜过望,扑进雯儿的怀里,道:
“雯儿姐姐,你大好了么?”
韦小宝一把推开他,低声道:“妹子,快,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雯儿愕然道:“洪老前辈救了我的命,咱们怎能一走了之?”
韦小宝着急道:“亲亲好妹子,现下不走,待会儿他奶奶的洪老乌龟功德圆满,可就晚了,咱们再也走不成啦。”
雯儿索性坐了下来,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些:“大哥,江湖人物,义气为先。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妹子恕难从命。”
曹雪芹也插话道:“是啊,言而无信,仁者不为,人神共愤。”
韦小宝骂道:“他奶奶的曹小花脸,你乱插甚么一杠子?老子且来问你,是性命要紧啊,还是甚么狗屁仁义要紧啊?”
曹雪芹道:“自古人无信不立”
韦小宝打断他的话,道:“人无信站不起来,一个甚么值一千两金子,老子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么?不过洪老乌龟并不是真心相救,而是为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没有存了好心。”
雯儿的心里打了个突,面孔一红,道:“难道他对我”话没有说下去,意思却是极为明白:“难道他对我存了甚么非分之想?”
韦小宝心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吓唬你一下也好。”道:“老子抢了他的老婆,教他戴了顶天下第一的绿帽子。做了个天下第一的大乌龟,他能善罢甘休么?自然恶罢甘休了。”
雯儿也没有弄明白甚么教“恶罢甘休”只是女子一关乎自己的名节,便格外的没了章程,迟疑了一下,道:“大哥,我听你的。”
韦小宝道:“事不宜迟,快走。”
三人刚刚走到门口,却见洪安通从天而降,冷笑道:“招呼也不打一个么?”
雯儿躬身道:“前辈。”
心中却是吃惊不小:“此人耗费了如此巨大的内家真力,顷刻之间便复元如初,功夫当真了得。”
洪安通道:“韦小宝,想赖帐么?”
韦小宝诧异道:“教主说甚么?你老人家要赖帐?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连本带利,一次付清了么?”人无信站不起来,一个甚么值一千两金子”
洪安通道:“对极,人无信不立,一诺千金,你便将剩下的七十四个地名告诉了本座,银货两讫,从此两不相干。”
韦小宝胡搅蛮缠道:“甚么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教主,你老人家还不到阎王差了无常来请的年纪罢?”
洪安通逼前一步,道:“你真的要赖?”
韦小宝看他眼里的光极是凶恶,要吃人一般,不由得害怕,道:“属下一时糊涂,记不清了也是有的啊,我想起来了,我是说过,只要教主治愈了雯儿妹子的伤,便告诉你七十四个地址。”
洪安通点头道:“你能想得起来自己的话,那是你的福分。”
韦小宝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道:“记是记得起来了,对,教主,咱们开的盘子,是治愈我义妹的内伤,是不是啊?”
洪安通点头不语。
韦小宝道:“你点头便是认了。我且请问教主,我义妹的伤,你治愈了没有?”
洪安通道:“你没长眼睛么?”
韦小宝上下打量着雯儿,半晌,道:“唔,眼下看着倒是像痊愈了一般。”
他将脸转向了雯儿,道:“雯儿妹子,那一次咱们请胡神仙算命,他怎么说你来着?”
雯儿不知道韦小宝的用意,只得含混地“唔”了一声。
韦小宝笑道:“妹子不好意思说了。其实洪教主不是外人,说说也是无妨的。妹子福禄寿考,样样占全,日后贵为王妃,七子八婿,活到一百零二岁,无疾而终,是不是啊?”
雯儿“唰”地红了脸。
韦小宝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胡神仙说的。教主,听说这位胡神仙大大的有名,他算的命,没有不应验的,是不是啊?”
洪安通道:“你扯得太远了罢?”
韦小宝笑道:“不远,不远,立刻便扯回来的。教主,我义妹享寿一百零二岁,她今年十八,一百零二减十八,等于八十四。八十四年之后,我义妹无疾而终,便是证实了你老人家将她小人家的内伤治愈了,到那时候,属下将剩下的七十四个地址,自然一个不留地全部告诉你。”
洪安通胡须微动,道:“消遣本座么?”
话音未落,就见那胡须如一阵铺天盖地的暗器,袭向韦小宝。
韦小宝早有防备,身形晃处,一招“神行百变”已然避开。
洪安通又是将头一摇。
房间大小,韦小宝防守不及,便被胡子点中了胸前穴道,顿时站立着不能动弹。
洪安通道:“乖乖的说实话,才是好孩子。”
一见韦小宝穴道被制,雯儿拱手道:“前辈,你于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本来不该与你动手过招,不过兄妹情切,小女子无礼了。”
洪安通摇头道:“你不行的。”
韦小宝知道,雯儿的武功江湖上已是难有匹敌,作为倚仗,才敢赖帐。
这时,韦小宝叫道:“妹子,打他洪老乌龟!”
洪安通冷笑道:“小娃娃,斗智斗勇,你都还嫩。姑娘,你且运一运气看。”
雯儿便将真气搬运至丹田
忽然“啊”的一声,面如金纸,跌坐在地。
那真气便如一堆硬骨头,紧紧地塞满了丹田,出不来,也进不去。
洪安通几乎没有动手过招,便已制服了二人。
他缓步走到雯儿的身后,胡子一甩,紧贴着雯儿的头皮而过。
雯儿身子一软,便又昏倒在地。
韦小宝大叫道:“洪教主,你不要伤她。”
洪安通道:“不伤她可以啊,将地址一个不漏地告诉我。不然,哼哼。”洪安通胡子一抖,就见雯儿的衣衫刀割般的裂了开来,露出贴身的亵衣。
洪安通面目狰狞,道:“不然的话,本座就扒下这女子的衣衫。”
洪安通“哼哼”怪笑,道:“你抢了本座的老婆,给本座戴了顶绿帽子,本座当面教你做大舅于,他奶奶的,先奸后杀!”韦小宝打了个冷颤,道:“好,算你狠。你放了我妹子,我将地点告诉你也就是了。”
洪安通道:“事到如今,还开盘子么?”
说着,将眼睛朝着雯儿瞪去。
洪安通的目光,凶恶而淫亵。
那目光在重复着一句话:“先奸后杀!先奸后杀!”韦小宝大吃一惊!
他心中着急异常,思忖道:“这只老乌龟说得到做得到,素来不打折扣。雯儿冰清玉洁的好妹子,别说甚么先奸后杀,便是叫他那乌龟爪子碰上一碰,老子这个做大哥的,也是他奶奶的罪恶滔天,罪大恶极,罪无可赦,罪不容诛,罪”
也并非无路可走,要搭救雯儿,惟一的便是献出藏宝图。
韦小宝的脑子里,风车般的转起了念头:“然而那藏宝图关乎着好朋友小玄子的‘龙脉’,挖了‘龙脉’,小玄子的龙庭坐得不稳当了,老子不是太也不讲义气了么?”
“再说,即使要献出藏宝图,也应当献给女师父独臂神尼九难师太,她老人家是崇帧皇帝的公主,继承国室,那叫理所应当。”
“天地会念叨着反清复明,男师父临死都记挂着,宝藏归了天地会也成。”
“不对,那藏宝图是老子拼了性命,才弄到手的,宝藏该归老子才是。”
“洪老乌龟算他奶奶的甚么东西,竟也想得到藏宝图?那不是癫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可是,不献出藏宝图,洪老乌龟不甘心,雯儿妹子就要横遭强暴!”
思谋再三,计无可施,韦小宝将心一横:“他奶奶的,这时候还顾得上甚么小玄了小黑子、女师父男师父!满世界的宝藏都集中了起来,去换雯儿妹子一个人的周全,也值!老子投降也就是了!”
因为总也打人不过,于是大叫“投降”便成了韦小宝的登手好戏。可他每一回投降都是为了自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别人投降。
韦小宝的嘴顿时像连珠炮一般,吐出一串串地名:“呼你妈的山呼你爸的河”
倏地,一个身影鬼魅般地闪了进来。也没见他施行甚么步伐,眨眼之间,已然到了韦小宝的面前。
来人正是韦小宝的义弟于阿大。韦小宝大喜,叫道:“三弟,他妈的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
于阿大道:“二哥,藏宝图说不得。”
韦小宝道:“老子难道不知道说不得么?不过是火烧眉毛,且顾眼前。”
洪安通悄俏地隐到了于阿大的身后,冷冷道:“谁说藏宝图说不得啊?”
韦小宝惊道:“三弟小心!”己然晚了。
洪安通长须甩出,疾如闪电,似千百件暗器一般,一起袭向于阿大的数十处大穴。
于阿大陡然转身,双手乱抓乱挠,看似乱七八糟,极不成章法,然而顷刻之间,已将洪老乌龟进攻的招数尽数化解。
于阿大的双手各攥着一缕长长的胡须,冷冷一笑,道:“洪老前辈,亏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这等偷施暗算,不害臊么?”
韦小宝大喜道:“三弟,你不必手下留情甚么的,他奶奶的,连一只老乌龟也生了这么长的胡子,这世道也越来越不成话了。”
洪安通重现江湖,以他怪异之极的“兵刃”、登峰造极的内功、外力,哪里遇到过对手?不料却在一个年轻汉子面前,虽说是偷施暗算,却在一招之下败落,顿时脸色通红。
韦小宝道:“洪老乌龟,你脸红甚么啊?红脸的乌龟不好看啊。”
洪安通忽然怒吼一声,身如陀螺,旋转起来。那一部雪白的四尺四寸长的胡须,顿时飘起,直如一团强劲之极的旋风“呼呼”地向于阿大滚来。
于阿大武功高深莫恻,毫无感觉。
而韦小宝内力毫无根基,被洪安通的内力迫得几近窒息。
面对强敌,于阿大不慌不忙,忽然也是一声低啸,只见洪安通的胡子,自胸腹之间,如同被手拂动一般,倏地向两边分了开来。
赢得了这片刻之间,于阿大揉身直上,出于如电,瞬间已点中了洪安通胸腹处“天池”、“神藏”、“气海”三处大穴。
洪安通要穴被制,顿时动弹不得。
原本威风凛凛的长胡子失去了内力的挥动,垂头丧气地耷拉了下来。
洪安通做梦也没有想到,凭自己的武功,在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面前,竟然走不了一招。顿时心灰意懒,面如死灰。
韦小宝乐了,道:“三弟,劳驾你,将我的穴道解开来啊。”
于阿大笑道:“好不容易见到了二哥,你看我真正喜欢得糊涂了。”
说着,在韦小宝有关的穴道上拍打了几下、韦小室的穴道顿时解开了。
韦小宝穴道被点的时间长了,浑身酸麻,搓揉了好半天,才恢复了过来。
他走到洪安通面前。笑道:“老乌龟教主,属下祝愿你老人家仙福不享,寿与虫齐。”
洪安通低声喝道:“姓韦的,要杀便杀,折磨人的不是好汉!”
韦小宝笑嘻嘻的,道:“你是教主啊,属下怎能犯上作乱?你老人家大可放十七二十八颗心,老子是不杀你的。”
韦小宝伸出手来,抓了洪安通的一缕胡须,放在手心,慢慢地把玩着。
胡子雪白、柔软,很难想象出当作“兵刃”时,那等的凶恶、狠辣。
韦小宝思忖道:“老乌龟的胡子委实太过厉害,他奶奶的,老子见到一次,便倒一次霉。老于索性将他的胡子拔它个精光,教他变成没毛的乌龟,也省得他横行霸道,‘肆无鸡蛋’。”
韦小宝忽然将脸一板,道:“不过,老子见了长了胡子的乌龟,心里便大大的生气,教主,属下便帮了你,将乱七八糟的胡子拔了罢。”
说着,手指一捏,洪安通的一根长长的胡须,被拔了下来。
洪安通是武林大家,宁愿死了,也不愿受到这等羞辱,顿时脸色通红,冒了内伤的危险,大喝一声,道:“小子,你敢!”
虽说他穴道被点,然而积威尚在,这一声舌绽春雷,韦小宝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韦小宝强自镇定,道:“好啊,落在老子的手里,还这般狠霸霸的么?”
于阿大闽身挡在了韦小宝与洪安通之间,道:“二哥,洪老前辈是大有身份的人,咱们不能这般羞辱他老人家。”
韦小宝强辩道:“甚么大有身份?我看是小有身份,没有身份。”
洪安通对于阿大投去感激的一瞥,道:“英雄出在年少,洪某人败落在于英雄之手,也没有甚么丢人的,只是请于英雄给个痛快的了断。”
于阿大正色道“前辈这样说,便是折杀晚辈了。前辈为雯儿姑娘医治内伤,耗费尽了内家真力,晚辈出手,实在是拣了个现成的便宜。”
洪安通一生自视甚高,这回“阴沟里翻船”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晚生后辈手中没有走过一招,心中自是极大的不服气。
听了于阿大的话,他怨气稍减,道:“若是我们公平相斗,那便如何?”
于阿大不假思索,道:“前辈可以在十招之内杀了我,在十八招之内咱们两败俱伤,晚辈若是侥幸躲得了前辈四十二招杀手,那躺倒在地的,便不是晚辈,而是你老人家了。”
韦小宝大惑不解:“他奶奶的,十招之内头就被人砍了,四十二招却去砍别人的头,于老三算的是那门子糊涂帐啊?”
洪安通闭目不语,如老和尚念经的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这片刻之间,他已将四十二招攻防招数统统的在心里过了一遍。对于阿大目光的犀利、判断的准确,大是佩服。
洪安通缓缓点头,道:“说得不错。尊驾的武功、识见,果是不凡。”
于阿大道:“前辈过奖。”
韦小宝道:“啊,好肉麻,好肉麻。你捧我,我捧你。
不害臊么?”
于阿大对洪安通拱手道:“前辈一代宗师,人中龙凤,本来不应该趁这趟浑水,如今既然已经搀合其中,晚辈只得,只得”
忽然,于阿大的眼里发出凶恶的光。
倏地,他双掌齐出,带着“呼呼”掌风,向着洪安通当胸击到!
这一掌,不但出乎洪安通的意外,也大出韦小宝的意外。
洪安通胸口中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像一堵墙似地翻身倒地。
韦小宝急忙道:“喂,你吓唬吓唬他也就是了,做甚么杀人哪?”
于阿大冷然道:“韦爵爷,不但他要杀,雯儿姑娘、还有这个孩童,都要斩草除根。”
韦小宝几疑听错了,愕然道:“他奶奶的,你小子发疯了么?”
韦小宝道:“韦爵爷,卑职这是为了你好。留下活口,与你大大的不利。”
韦小宝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大驴屁!老子甚么时候叫你胡乱杀人了?”
地上的洪安通,此时忽然道:“老子本来佩服你十分,你他奶奶的乘人之危,偷施暗算,咳,咳,老子如今只佩服你三分啦。”
听得洪安通忽然说话,于阿大吃了一惊。
以洪安通现时的状况,以于阿大现时的功力,一掌竟然没有将他击毙!
于阿大也不说话,脸色慢慢地变得青紫。
韦小宝知道他又要对洪安通痛下杀手,倏地身形一晃,挡住了于阿大。
果然,于阿大的双掌,已是凝聚了十成功力,作势便要击出。
韦小宝喝道:“他奶奶的,洪教主好赖是我们神龙教的教主,你伸手便打,举手便杀,这不是要老子这个副教主的好看么?”
于阿大尴尬地一笑,道:“韦爵爷,你这等说,属下可不敢当。”
于阿大对洪安通极为忌惮,心里在想:“既然是撕破了面皮,不杀洪安通,放虎归山,于某人只怕日后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阿大形如鬼魅,双掌一错,身形晃处,已是绕开了韦小宝。
韦小宝习练“神行百变”已有多年,虽说未得其中要旨,但眼光、动作,俱已极为快疾,却没有发觉于阿大如何绕过自己的。
于阿大手掌罩在洪安通的头顶,沉声道:“老前辈,对不住之至了。”
洪安通毫不畏惧“哈哈”长笑道:“老子纵横江湖数十年,杀人无算,从来不作兴说甚么对不住的,小怪物,不必惺惺作态,便请动手罢。”
于阿大面上肌肉忽然颤抖了一下,道:“甚么小、小怪物?”
洪安通本来只是揣测而已,听得于阿大的话,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对路了,笑道:“老怪物调教出来的,自然是小怪物啦。”
于阿大咬牙切齿,道:“你更是死定啦。”
内力到处,便欲将洪安通的脑门拍个稀烂。
忽地。背心冷飕飕地顶上了一把匕首。
于阿大惊问道:“韦爵爷,二、二哥,你老人家这是做甚么?”
韦小宝将匕首逼住了于阿大,笑道:“不做甚么啊,你二哥虽说在江湖上乱七八糟的胡混,还是不喜欢血淋淋的杀人。三弟,你还是将手缩回去罢,免得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
洪安通也没有想到,韦小宝会出手相助。
于阿大慢慢地将手收口,站立起来,无可奈何道:“韦爵爷的命令,卑职敢不懔遵?”
洪安通却突然叫道:“小心!”
话音未落,于阿大反掌击出。
韦小宝胸口中掌,猛地倒退了三步。手中的匕首也被震落在地。
饶是他有宝衣护体,于阿大也是手下留情,也是断了几根肋骨。
韦小宝惊愕道:“于老三,你当真下手,连老子也敢、敢杀么?”
于阿大拱手道:“二哥,小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待得此间大事一了,小弟任凭二哥发落。是杀是剐,小弟决无怨言。”
韦小宝冷冷笑道:“那么不必客气啦,三弟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咱们哥儿俩么,到底谁发落谁,还说不清楚呢。”
于阿大的眼里倏地闪过一丝凶光。
那凶光却又是一闪即逝。
韦小宝依然感到恐惧,心道:“三弟平日木头一般,极是憨厚,怎么今日狠霸霸的要吃人似的?啊,是了,他已与洪老乌龟破了脸,怕放虎、放豹归山,是以要斩草除根。”
韦小宝又是仔细一想,还是觉着不大对头:“即便他要斩草除根甚么的,雯儿妹子也没有得罪他啊,干嘛也要杀她?曹小花脸小小孩童,又能知道甚么了,他也要杀人灭口?”
于阿大的目光,瞬间已是恢复了平日的木呐,道:“事关重大,日后自向二哥请罪。”
倏地转身,下手再不容情,右掌便向洪安通的头顶拍落。
洪安通自分必死,闭上了眼睛。
韦小宝也别转了头不忍看。
他与洪安通恩恩怨怨,然而看到洪安通一世英雄,终究难逃一死,心中也是悲哀。
于阿大的手掌用了十成功力,猛地击落。
忽然,一支拂尘伸来,托住了于阿大的手掌。以于阿大的功力,那手掌的内力却突然问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击落不下。
于阿大惊叫道:“九难师太!”
来人果是独臂神尼九难师太。
九难师大拂尘向上轻轻一扬,于阿大使一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倒在地上。
九难师太用拂尘指着手阿大的咽喉,冷冷道:“乘人之危的事儿,都是你们这一帮子顶天立的大好男儿所为,贫尼却是不做的。”
于阿大无地自容,道:“师太,我”
韦小宝惊喜地叫道:“师父”
九难师太“哼”了一声,道:“真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宝,你结拜的好兄弟啊!”韦小宝急忙辩解道:“师父,我三弟平日不是这个样子的。”
九难师大厉声道:“若不是你天良未泯,再三再四为洪老英雄求情,你师父惩戒别人不得,取你性命,却是清理门户!”
韦小宝素来对师父也是嬉皮笑脸,也从未看到师父对自己这等疾言厉色,不由得噤若寒蝉,颞颥道:“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九难师太拂尘收起,对于阿大道:“你走罢。”
于阿大尴尬之极,道:“师太,这里面确实有着重大的关碍,晚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九难师太道:“甚么关碍?至多掉脑袋罢?那也不能恩将仇报罢?”
韦小宝为于阿大开脱道:“师父,洪老乌龟救雯儿妹子的事儿,是假的,他要逼迫弟子支出,交出四十二章经”
满清王朝覆灭了明朝,九难师太作为前朝的公主,一直耿耿于怀,听得“四十二章经”几个字,九难师太不由一震。
韦小宝双手一推,道:“师父你不是不知道,弟子哪里有甚么四十二章经、五十二章经?被这只老乌龟逼得无奈,只得给他胡说八道一通,连阿妈儿、阿爸儿也喊出来了。”
九难师太知道,自己这个弟子武功一塌糊涂,胡搅蛮缠的功夫倒是天下第一。洪安通向他讨要四十二章经。哪里能讨要得出?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阿大道:“师大,还有,洪老前辈并没有治好雯儿姑娘,只是将她的真气使内力逼出,使她暂时显出解毒迹象,等于釜底抽薪。”
九难师太身形一动,将拂尘搭在雯儿的身上,已知于阿大所言非谬。
九难师太冷冷说道:“你们这班武林高手、大好男儿,真正的教人佩服!”
又将拂尘在洪安通的身周穴道轻扫,道:“洪教主,你也请罢。”“洪安通立时起身;不声不响地向九难师太作了一揖,却向于阿大说道:“小怪物、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你等着本座罢。”
话音刚落,身形已起、洪安通低啸一声,一个“旱地拔葱”屋顶已被洞穿,刹那间消失了身影。
他受了这样的重伤,兀自这等勇猛,于阿大也不禁愕然。
九难师太却像没有见到的一般,若有所恩地看了于阿大一眼,道:“小怪物?”
韦小宝道:“洪老乌龟打不过我三弟,又不识得我三弟的武功,他奶奶的,就叫三弟小怪物啦。”
九难师大喝道:“小宝,甚么老甚么甚么的?不许讲这等难听的话。”
又对于阿大道:“于英雄,你师父可好?”
于阿大诚惶诚恐道:“师太,你老人家这等称呼晚辈,晚辈死无葬身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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