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好!”双脚一蹬,只闻“刷!”地一声,一条淡影已掠过一座山头,消失在山的那边。
于志敏见她已经赶去,也略为安心,急写了一张纸条,给金眼隼带给红姑,回头对阿莎道:“你独自一个,敢不敢在这里待着?”
阿莎道:“相公要去札伦?”
于志敏说一声:“不!”接着道:“我要先往干前辈那边,告诉他们一声,回来再走。”
阿莎道:“婢子在这里不怕!”
于志敏道:“你先藏起片刻,待金眼隼回来,你也有帮手了,那些金蜈蚣你还不会使用,千万别惹它们!”
阿莎才一点头,于志敏已破空飞去,再看时,已见数里外的山顶上,有个影儿一闪,不禁婉变地一笑,却在心里打定了一个念头。过了半晌,金眼隼却和穗姑一齐过来,这时的穗姑已放弃她在魔教时,那高贵的身份,和阿莎无拘束地说得十分融治。二女为伴,胆子也大得多,正在欢愉的谈话中,于志敏已匆匆回来,叮嘱了几句,又直奔向札伦寺。
再说札伦寺的僧众,经过半夜猛烈的格斗,幸有于志敏和中土各派的人士来援,不致被魔党得手,这才真正感激。次日早课之后,阿古巴活佛亲自接见玉山樵者等人,并出面邀请各派首要在当天晚上,到下院用斋,玉山樵者和段化鹏急派遣天师教门下四出寻找各派人士,转达活佛的盛意,经过了一阵子的忙碌,时已近午,天师门下一名弟子匆匆同来,一进门就几乎和段化鹏撞个满怀。
段化鹏斥道:“施友!你干吗这么冒失?”
那被称为施友的弟子急忙一敛双手,急道:“札伦寺那边,有一位半偕半俗的老人,硬要闯进山门,已和几名知客僧打起来了!”
原来这札伦寺下院虽然也是寺的范围,但隔成两处,下院与寺门相距约有半里,所以那边的情形一下子也传不过来,段化鹏听到施友说有人生事,蓦地一惊道:“真有此事?”恰巧玉山樵者也由内间出来,一同飞步赶去。
这不过是顷刻间的事,但玉山樵者和段化鹏到达的时候,山门两旁已七横八竖地躺着几名寺僧在地上“哼”着。再看知宾殿的桌椅,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急忙穿过“知宾”“观音”“普贤”三殿,才见普贤殿后,燃灯殿前的天井,屋上屋下都挤满了人,人丛中央传出呼呼的掌风。
那些僧人一见玉山樵者和段化鹏到来,立即自动让开一条通路。两人进去一看,只见五殿主事围着一名散发蓬松的老者,在那里打得十分惨烈,这时五殿主事的大喇嘛,已是大汗淋漓,而那老者仍是若无其事,身形只在中心的位置打转,轻松地一伸掌,就把进招的喇嘛震退数尺。
段化鹏暗惊道:“这老儿到底是谁?”那知心念未已,老者已见两人排开众僧进来,立时桀桀怪笑道:“怪不得这里的酒肉和尚胆敢狂妄,原来有你这些撑腰的人物!”只见他身形一幌,已穿过喇嘛的掌风,朝段化鹏劈面一掌打下。段化鹏急忙双掌一托,那知老者招式一变,手臂一翻,即抓紧段化鹏的丝绦,同时大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玉山樵者见段化鹏遇险,双掌一搓,一股纯刚之气直扑那老者面颊,同时喝一声:“快放手!”
老者骤遇此变,也微微一惊,只见他双目精光射出,右掌一抬“蓬!”一声响处,玉山樵者已被震退到旁立的僧人身上,撞得那名僧人一个踉跄,而老者的上躯,也被震得摇了几摇。
段化鹏也同时双掌一拍老者面门,膝盖一屈,直撞下阴,老者迫无奈何,才放开左掌,顺势一推喝声:“滚开!”段化鹏被他这一推,竟立足不牢,一直撞向一名喇嘛,把那名喇嘛也撞得坐了下去。
玉山樵者为了解救段化鹏,那一掌打去,原是用尽平生功力,不料被对方单掌一照,立把自己震退,不禁大为惊奇,认为来人必是于志敏所说的茅士亨,但朝他脸上一看,却不见有什么青气。这时见段化鹏已被推开,自己也少了层顾忌,大喝一句:“你是谁?”
老者桀桀笑道:“凭你也配问我?”单掌一立,朝玉山樵者面门劈来。玉山樵者闷哼一声,双掌一封“蓬!”一声响,只觉得痛入心脾,急一步跃开。在这同时,博迦喇嘛也大喝一声,从老者身后进掌,迫他回身应招,玉山樵者才免遭毒手,可是一只右手已红肿及腕,再也无法加入战团。
忽然殿外一声大喝道:“谁敢来这里取闹?”郭良已随声进来,一见玉山樵者握手愣在一旁,一脸痛苦之色,不由得“咦”了一声,挥动酒葫芦抢步上前,朝老者的脑袋直砸下去。
这一下,老者不闪不躲,被他砸个正着,那知这一砸,只闻“砰”一声巨响,郭良的酒芦已脱手飞去。
群僧见状,俱各大惊失色。
郭良心知玉山樵者既已落败,自己更是万难取胜,酒葫芦重有百斤,加上自己运足功力,那怕没有千斤之重,而对方头上竟分毫无损,反而震得自己虎口迸裂,可见对方功力已高到不可想像,此时惟有联合喇嘛并力缠斗,所以虽虎口作痛,仍然拼尽功力喝一声:
“着!”运起金刚一指功,点向老者脑后。并扬声高呼道:“段老弟快去请小师叔!”其实段化鹏又知道往那里请于志敏?
五殿主事喇嘛堪堪落败,见玉山樵者和段化鹏赶来,以为这两位中原高手,必定能够对付得了,那知段化鹏尚未站稳身形,就被怪老人抓住,玉山樵者一出手,就被击退一旁,博迦喇嘛连忙进招解救,并招呼盘陀几人仍用五龙阵上前。恰遇上郭良赶来,拼死缠斗,那老者功力虽厚,一时也不易取胜。
顷刻间,双方愈杀愈狠,那怪老人边打边吼道:“你们不好好把邹伦等人还出,休怪我取你狗命!”
忽然殿顶上一声清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见识见识!”郭良不禁欢呼一声:“少师娘快来!”
玉山樵者虽然没有见过王紫霜,但一听郭良一喊,也知道来者是谁,忙跟着喊道:“王姑娘快来!”声过处,一条窈窕的身形飘然落下,各人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位十五六岁样子的美貌书生。
打斗中的老者听各人连续欢呼,不知来人是谁,反而笑起来道:“龙阳君自动送过来了,好乖乖”
王紫霜纷脸一红,叱一声:“老贼!”一幌肩膀,已如轻烟般破掌直进“啪”地一声,已给老者一个耳刮。
郭良一跃退后,欢呼几声:“打得好!”众喇嘛见这少年一出手,就赏敌人的耳刮,知道人家的艺业已臻化境,再见郭良退后欢呼,也各自退过一旁。
惟是那老者身受此辱,那肯甘心?喝一声:“小子!且休得意,我不看在你一身嫩肉上,早就把你撕了!”在说话的时候,王紫霜又啪啪给他两掌,直打得他双眼金星乱冒,连话也说得不连续。
这也是老者说话疏神的缘故,否则王紫霜也不能恁般轻易就给他吃耳刮子。这时连捱几掌,那得不怒火冲顶?大喝:“贱种真个找死!”立见他青光罩面,双掌上下拍出,一股狂飙,直卷往王紫霜身前。
王紫霜一见那老者发起怒来,即时青气出现在脸上,立即想到此老正是郭良所说的茅士亨,急运起“玄元一体”的气功,把周身护定,嘴里却笑道:“毛厕坑且别发恶!”双掌也立即推出,只听得“蓬”声巨响,掌风交击之处,狂飙横飞,阶石竟震裂了几块,各自后退两步。
那老者被王紫霜一口叫出他十几年前的名字,不禁微微一怔,王紫霜却把握这个机会,喝一句:“再接这招!”抢前两步,双掌当胸拍出,一股阴柔之力,已达老者身前。
茅士亨蓦地记起百年前恶师慕容烈曾经说过,有一种“一元复始”的气功已经绝传。据说这种气功使用起来,并没有狂飙硬劲,可是威力绝大,尤其它那视之无形,听之无声的阴柔之力,更使人防不胜防,看这少年年纪虽轻,但以刚才硬接自己一掌那种劲道来说,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这时只见他推掌发力,并不见有什么异征,敢情已学到“一元复始”的绝世武功?
茅士亨脑里才如电光一闪,王紫霜的掌劲已触及他的衣衿,立感一股莫大的潜力,推了过来,急忙往上一跃。
王紫霜喝一声:“往那里走?”双掌往上推,身形也同时拔起。茅士亨原是仓卒间未及接招,才纵身走避,不料王紫霜的掌劲,能发能收,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已转朝上打,直把茅士亨再推高十几丈。
茅士亨虽然身起空中,但他“含元真煞”的气功,兀是不弱,再则王紫霜仓卒朝上发招,劲道自然不足,所以只把他身形推高,并不能把他打伤,却被他在空中一翻,飘过两座殿脊,落在藏经阁上。
但王紫霜的轻功何等迅速?茅士亨刚一站稳身形,她也临到头上,双掌立即往下一按。
茅士亨感到头顶上风声飒飒,抬头一看,即见对方双掌按落,心知这种凌空发招,飞身下击,势猛力沉,不可轻敌,急往横里一跃,竟落往修罗场中。
王紫霜因为凌空下击,来势过猛,虽然把发出去的劲力收回,到底已迟了一着,掌力的余劲竟把藏经阁的屋梁打折了一根,瓦片横飞数丈。可是,她及时一折腰肢,追到修罗场,喝道:“在这里打更好!”茅士亨瞥见这少年功力深厚,蓦地记起魔教里的传说,急喝一声:“贱种可是龙卷风?”
王紫霜笑道:“龙卷风一来,你死得更快,接招罢!”掌形如刀,朝着茅士亨横砍过去。
茅士亨大怒道:“怕你下成?”双掌一挥,登时打在一起。玉山樵者一行与及众僧,也赶了过来,敛神凝视。
这两名武林中绝世高手,只打得场里面沙石飞扬,方圆数十丈之内,根本无法立足,因为两人腾挪纵跃,已占满了修罗场的地面,观斗的人只好在各殿屋脊,与及围墙上,挤成一群。
转眼间,双方交换了不下四五十招,旁观者只见一黑一白两条影子在场内一合即分,一分又合,耳边只听得掌声隆隆,根本无法看出这两名高手如何发招。
玉山樵者趁着盘陀喇嘛与郭良缠斗茅士亨的时候,自己已取出伤药服用,这时痛肿略止,眼看着两人打得人影难分,不禁喟然叹道:“古人说,登泰山始知天下之小,照我看来,登圣母室始知泰山之低了!看人家这种艺业,我空练了百几十年又算什么?”
郭良正在凝神注视场中,又惊又喜,一面又怕王紫霜不敌,一面又庆幸她能及时赶到,否则,自己仍与寺僧联手,和茅土亨继续打下去,只怕这时已奉到阎王爷的拘魂令了。这时听玉山樵者发声慨叹,却又有点耽心道:“老樵子且休叹息,你看王姑娘可能取胜么?”
玉山樵者摇头道:“我艺业和他们差得很远,那能够看出个结果来?”才随意答讪几句,忽见“蹦”一声响处,两条人影一分,王紫霜的婀娜身形已屹立场上,纤手一指着魔头喝道:“毛厕坑,含元真煞也不过如此,快把什么寒锋罩体的功夫用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这才知道王紫霜不过和那魔头打成平手,而魔头还有更厉害的武功未展出来,不禁暗自替她耽心。
魔头见王紫霜连他的武功底细都喝了出来,脸色一呆,旋喝一句:“毁你这么一个小子,也用得着罩体寒锋?”一步踏前,双掌并发。敢情他心里恐怕一施起寒锋罩体,这样一个姣美的少年,立时会冻僵废命,不如仍用含元真煞耗损对方气力,然后擒去作为娈童。
王紫霜见他仍然用“含元真煞”嘴角一扁,露出一丝轻视的笑容,待魔头掌风将及,忽然一幌身形,绕往魔头身侧,劈出一掌,蓦听空中喝一声:“就是这个么?”一条身影如流星下坠。
茅士亨才接下王紫霜一掌,忽见空中无缘无故掉落一个身影,人未落地,一股纯刚之气已当头压下,心知来人的武功更高,自己因为轻视敌人,重要的东西也未带在身边,方才以一对一,只能打个平手,这时对方又添了个高手,怎能抵敌?只说一句:“失陪!”脚下用力一蹬,借接招时反震的余劲,倒跃四五十丈,脚尖刚着地面,又一蹬,只闻“吱”一声破空长啸,已遁出围墙外面。
王紫霜不料这名魔头竟是恁般溜滑,待纵过院墙,那魔头已遁走四五百丈,心知人家的艺业与自己差不了多少,这时已难追上,一肚子闷气全放在于志敏身上,走回来瞪眼叱道:
“都是你把他赶走的,快点赔来!”
于志敏苦笑道:“我怎知他忽然会跑?不过,你也不必就心他会跑掉!”
王紫霜一哼道:“这时不是跑掉啦?”
于志敏道:“你们兵刃都还未动,魔头最厉害的荡魂魔音也还未施展出来,再过两天还愁没得打不成?”
王紫霜脸色微和道:“到那时可不准你打!”
于志敏道:“我帮你看着他就是!”王紫霜却又抛个媚眼一笑道:“你看我打不过了再帮就是,这个魔头确是厉害,我真有点耽心打不过他。”
于志敏初来,没有看到王紫霜和茅士亨厮拚的情形,这时听说魔头厉害,也不禁一震,忙道:“他究竟怎样厉害?”
王紫霜道:“方才我已施展出一元复始的气功,也不过胜他的含元真煞半筹,看来春至阳生也不过和魔头的寒锋罩体打个平手了!”
于志敏毅然道:“不要紧,待我把雷霆惊蛰也加进去,必定可以取胜,而且我们还有师门至宝,与及十二字剑法,尽可致他死命!”
王紫霜明知个郎艺业高过自己几分,而且“雷霆惊蛰”是一种至大至刚的功夫,以他的至刚配自己的至柔,无论魔头本领多大,也不易讨好,但平素倔强,要想开口说一个“好”
字,实在老大不愿,只轻启樱唇道:“到那时再说罢!”才要并肩举步,于志敏忽叫一声:
“不好!”一跺脚,立刻破空纵起,眨眼间已失去踪迹。
郭良却一掠而至,劈面就笑问道:“少师娘怎的把师叔气走了?”
王紫霜见个郎忽然飞走,还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再被郭良嘻皮笑脸一问,不胜恼怒,秀目一瞪,叱道:“你说什么?”
郭良被她叱得一惊,幸而这时玉山樵者,段化鹏与及五殿大喇嘛都走过来,问长问短,王紫霜迫得与这些人应对,才不多说他几句,郭良抽空想了一想,也忽然叫起一声:“不好!”王紫霜经过和各人应对片刻,恼气已消,忽听郭良大惊小怪,立又一噘嘴道:“你干甚么?”
郭良正色道:“小师叔敢情是耽心在山口守候”
王紫霜不待他把话说完,叫了一声:“啊呀!我该走了!”说到“了”字,各人只感到轻风拂襟,人影已失,只好互相赞叹一番,回转寺内。
再说于志敏正和爱侣闲话,蓦地记起看守四处山口的人,功力不足,尤其是武邦是最弱的一个,魔头逃回寒崖,势必经过那些山口,不论是谁遇上,都难幸免,心里一急,也来不及向爱侣打招呼,立即飞身赶去。
这时他救人情急,一路电掣风驰,不消片刻,已远远望见红姑这边似乎有几人站在一起,穗姑那边也有三几条人影,因为不知是敌是友,急得拚尽余力,身形直如流星飞射,待赶到红姑这边。原来是小佩、小玫与及一位约莫三十多岁,风姿绰约的妇人和红姑阿菩两人谈天,立即想赶去穗姑那边。
但是,红姑已经发现夫婿走来,忙唤一声:“阿敏!过来见见红花老前辈!”
于志敏只得一纵上前,朝那中年艳妇打个问讯,立即回头对红姑道:“红姐陪着红花老前辈在此稍待,我接应穗姑去!”
红姑一惊道:“穗姐出事了?”
于志敏摇一摇头道:“说不定,要看过才知!”说罢,朝红花婆婆师徒说声:“回头见!”身形一幌,迳自奔程,恐怕惊走魔头,循着山径疾奔山口,却听穗姑的口音道:“老前辈要怎样说才叫做肯?”
于志敏暗道:“对方是谁?”悄悄爬了上去,又听一个老人的声音道:“我再三问你肯不肯跟我回去,你总是推三阻四,说这说那,老实告诉你罢!我万蔚良对于那些女娃儿,总觉是女人祸水,不感到兴儿,惟有你这一种美慧的娃儿,我一定不肯放过!”
于志敏蓦地想到那老儿敢情有断袖余桃之癖,因为看到穗姑阿莎都是男装打扮,才加以胁迫,不由得怒火顿生,大喝一声:“老贼!”立即纵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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