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楼上我在桥上

    一直喜欢乡下生活的我，每次回老家都会跟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群朋友在“七星桥”这里吹牛玩耍。我们没有特意做些什么，但仅仅只是坐在桥上彼此开开玩笑，都会觉得很开心。纯粹而真实，我总喜欢这样简单的感觉。

    几天前，在市里读书的我放暑假，回到家吃完饭，就跟妹妹莉莉跑到“七星桥”这边，果然，没有约定但一有空就会自动自觉聚在这里的朋友们都已经到了。

    “咦，扉儿呢？”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少了一个人的我问道。

    玉婷神情古怪地挪了挪嘴唇，说：“在那边！”

    我疑惑地顺着玉婷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在草地那边，扉儿和两个男人在说话。

    “咦？那不是清吗？他旁边的男人是谁啊？怎么对扉儿动手动脚的？”莉莉伸着脖子张望着，说道。

    “他叫瞬，好像以前在这里待过，跟扉儿认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扉儿漂亮，要追她。不过我听说，他以前是个小混混，好像还吸白粉，被抓到戒毒所戒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戒掉！不过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我看着玉婷有些轻蔑的神情，又看向草地那边摸着扉儿的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男人，眉头微皱。

    那个男人留着一头像古惑仔里面陈浩南那样的齐肩长发，对女孩的举动轻浮，是传说中的小混混，一个我应该戒备的男人。

    可我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有些什么被轻易地改变了又有些什么，再也难忘

    夕阳下，我和玉婷、莉莉站在桥上，抬头望着桥旁边四层高的房子，那个坐在三楼的栏杆上，极目远眺，望着西下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男人。

    一向外表坚强内心胆怯的我，不知道被什么蛊惑了，忽然对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大喊了一声：“喂！楼上的帅哥，你不要不想不开啊！”被我这么一喊，身边的朋友都笑了。

    那个像是随时都会随风而去的男人低下头来，在我们眼神碰触的那一刹那，他对着我，笑了！

    他就是瞬，因为大家都这么叫他，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

    跟瞬相遇的那一年，我十五岁！那时候的我没有自觉到，这一个像是要羽化而去的男人让我心底的某一处地方软了

    也许是因为那时的夕阳迷惑了我的双眼，也许是因为他望着远方的神情似曾相识，就好像我也喜欢在风起的日子，登高远眺那样

    可是又也许，只是因为在相视的那一刹那，他看着我，笑了。

    后来，莉莉去打听了很多，说瞬的父母兄弟都在香港，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就只留他一个人在乡下，因为他当了小混混，甚至也不怎么理会他。

    那时听着这些事情，我的心已经是满满的怜惜。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女性特有母爱，让我如此在意他。但又也许，那只是一段不怎么牢固的缘分，我伸手了，可我始终没有去抓。

    跟瞬熟悉了之后，他也常常加入我们，在七星桥上玩着无聊却总是能笑倒所有人的游戏。

    有一次，全村都没电，百无聊赖的我踱着小步子来到我们的第二聚集地，小公园。

    我们家乡的小溪旁边有一棵大榕树，榕树边有几张长长的石椅，我们戏称这里是小公园。老人家都喜欢在夏天的傍晚来这里乘凉，而到了晚上，这里就是我们年轻人玩耍的地方。

    这夜，我躺在石椅上听着耳机，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在微风吹拂下，听着耳机里，自己午夜梦回时用手机录的歌，望着那银河璀璨的星空，忽然之间，有些应该已经结疤的伤痕，尖锐地疼痛着。

    天为什么黑了，又为什么亮了。

    人有什么执着，又为什么而活。

    人世间总有一些伤，时间再久也碰不得

    只要轻轻被触动，又裂得血流成河。

    有些人，你就是想不得，想了心只会揪着痛；

    有些事，你知不得；

    有些话，你问不得。

    我问天，问天你怎舍得，让我沉默让我悲恸

    可天，可天你懂什么，懂什么叫做ài恨。

    你为什么笑了，又为什么哭了。

    谁和谁又远了，其实从没近过

    “喂！小丫头，一个人躺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偷袭？”

    我斜了一眼一脸不正经的瞬，翻了翻白眼，没理他。他泄愤地伸手掐了掐我的脸，直接靠着我躺着的石椅，坐在地上。

    他抢过我的一边耳机，听了一会儿，忽然仰过头来，看着我问道：“你唱的？”

    我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歌喉不错嘛，清唱也还能听，不过这歌我怎么没听过？”

    “因为这曲和词都是我自己作的。”

    瞬的后背僵了僵，不敢置信地转过身，盯着我说：“你还会音乐？咋的我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才华？”

    我狠狠地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本小姐连音符都看不懂，懂个屁音乐啊！就只是写了词，然后随便哼几句而已！”

    瞬忽然笑了，一边点头一边说：“嗯！果然还是这样粗鲁的发言才适合你！”

    闻言，我的手一动，把耳机给扯回来了。他连忙抓住耳机，求饶道：“别！大音乐家，请赏给小的听听您那美妙的歌声！”

    “哼！”我看了他搞怪的样子一眼，松了手。

    他满意地笑了，戴上耳机，转身靠着石椅，微仰着头，望着那一片美得炫目的夜空，忽然问道：“我说小妞，咋的这歌词那么多伤，那么多爱恨啊？小小年纪的，你爱过了？恨过了？”

    我鄙视地斜了他一眼，说道：“又不一定是爱情，亲情也行啊！在小小的时候，懵懵懂懂的爱了，可又总有一些事情，一些伤害，让你迷迷糊糊地恨着。可是呢，不怕年少轻狂，不怕伤痕累累，就怕其实一切原来很无谓！”

    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说：“哟！看不出来啊，感受那么深啊！”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说：“哼！总比你好，肯定是个陈世美，骗尽天下少女的心，却不肯付出一点真心！”

    “谁说的，我也爱过的好不好！”他叫冤道。

    “你爱过？”我怀疑地看着他。

    他抬着下巴，说：“当然！我曾经也有过一段我愿意把她背上八楼，她也愿意把我背下八楼的恋情。”

    我笑了，说：“你的恋情就只是背上背下啊？”

    他瞪了我一眼，说：“小妞，你以为背上背下很容易吗？要这么背一辈子，可不简单！”

    看着他状似怀念的样子，我转头望向旁边的小溪，说：“所以现在不就没背成，一辈子”

    “是我不好，是我不懂得珍惜，于是她累了，退却了，可我没有去追！”

    感觉到他再一次靠下来，我回头看着他半靠在我肩上的头，轻咬着下唇，也望向那闪烁的银河，说：“说说呗，趁着现在夜色那么美。”

    他笑了，身体的震动连带着我也忍不住轻翘起嘴角。

    他说：“也是，今晚夜色真美！”

    那一夜的谈心，让我们的距离近了很多。但很快，我的父母察觉到我们跟他做朋友，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暗示着，让我和妹妹不要接近他。

    我有些气愤他们对他的“另眼相看”但是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听说他吸过白粉，我不也是想过，要避开这个男人。也即使是我跟他熟悉了，但我也不敢跟他独处太久。在女人方面，他的流言蜚语太多了，而我是一个敏感而且自我防备意识强的女孩，我的心里仍然有着对人性的恐惧和怀疑。

    我们是朋友，我在意他，可我不能全然的信任他。

    我害怕原本可以纯粹美好的什么，最终会狼狈不堪。我不愿给自己伤害，但我没想到，这样会让别人受伤害。

    很快，暑假结束了，我要去市里的那一天，妈妈让舅舅开车送我去。我看还有点时间，就想着去跟朋友们道别。

    在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找了一间没人住的老房子当秘密基地，搬了家里不用的柜子椅子过来，还拿了一套小音响，我们叫这里“大家庭”白天空闲的时候，就过来听听歌，说说闲话。

    那天我跟莉莉还没到“大家庭”的门口，就听到里面在播着回心转意，一听我就知道瞬一定在里面。

    进去后，其他人也都在，大家说说笑笑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因为有人说饿了，我就想着请他们吃点东西，于是就自告奋勇去买零食。结果回来的时候，我走在路上就听到妈妈在“大家庭”外面骂咧咧地喊着我和妹妹的名字，还说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我的心里一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妈妈有没有看到瞬？

    我连忙把东西塞给站在门口的玉婷，拉上莉莉，推着还在对我碎碎念的妈妈回家去了。

    回到家之后，我问莉莉，妈妈有没有看到瞬。莉莉说，没有，在妈妈进去之前，瞬就自己走到小房间里去了，妈妈没进房间。

    听到莉莉这句话的时候，一种叫做愧疚的心情充斥了我的全身。

    原来，他是知道的，知道那些大人是怎么看待他的，所以他自己先避开了。可我，说着要跟他做朋友的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不能让妈妈见到瞬。是不是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也认为跟他做朋友是一件不能光明正大的事情？

    很快，一年过去了。因为市里跟乡下的距离也不是很远，所以我尽量一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都会跟朋友们在桥上玩耍，在“大家庭”里闲聊，在小公园里烤烤番薯。

    跟瞬，也还是笑笑闹闹，兄来妹去，相安无事。

    又一年的暑假，回到家一放下行李就马上跑到“大家庭”的我没有见到瞬，我已经好几次回来没有见到他了，真不知道无业游民的他还有什么地方好去。

    我问道：“瞬呢？跑哪去啦？”

    扉儿耸耸肩，说：“不知道耶，好久没看到他了！”

    莉莉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地说了句：“我听说”

    “听说什么？说啊！”我疑惑地看向她。

    “我听说瞬以前那群猪朋狗友又来找他了，他这几个月都跟他们混在一起。”

    我坐在椅子上，紧皱眉头。

    “小夕！”

    忽然，一声呼唤让低头沉思的我抬起头，我还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脸颊就被人亲了一下，我愣住了，还没回过神，另一边的脸颊也被亲了。这下子，我完完全全呆住了。

    是瞬！

    我瞪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说着好久没见到我的男人，心里的羞愤瞬间汹涌澎湃。

    他他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我这个才十六岁，没拍过拖，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花季少女做这样的事！

    在周围朋友们的哄笑声中，我猛地站起身，看也不看他，闷着头就往外走。他追出来外间，抓住我的手，解释道：“不高兴了？干嘛这么大反应啊？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一时太激动”

    “放手！”

    我狠狠地瞪着他，斩钉截铁地说。

    他看着我，没放。

    “放！手！”

    我眉头紧皱，再说一次。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松开了手。就在他松开的那一刻，我转身就走！

    因为这件事，我避了他好几天。直到有一天，我跟其他的朋友躲在村委办公室的后面聊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笑声太大了，忽然，我听到瞬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探头出去看，发现他跟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坐在桥上。我犹豫着要不要应他，可莉莉却拉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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