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出来,为各位高歌一曲,以助酒兴。”
哈~文官群中一阵轻叹,连陆秀夫都放下酒盏,注视着官厅的入口。坐在堂下的一些年轻官员,更是兴奋的交头接耳,舱中的温度顿时升高了不少。
雪瑶?虾米东东啊,这么受欢迎,听名字是个美女哟!楚风也和众人一起,紧盯着门口。
白色的轻罗衣,高耸的云鬓,不是宋代流行的服色,而是盛唐的气象,飘逸、灵动。这女子抱着琵琶踏进厅中,烛光仿佛一下子黯淡了,常言说灯下看美人比白昼更胜三分,烛光摇曳,只觉得她妖冶艳丽不可方物,虽不及玉清郡主的国色天香,但娇媚之态尤有过之。
陈宜中笑道:“此女乃本相家伎雪瑶,生就一副好歌喉,得了个谬赞,号作江南第一。雪瑶,可把《春江花月夜》歌来,以娱宾客。”
雪瑶微微点头,轻轻拨弄那琵琶,一阵高低起伏的音乐中,开口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歌喉清丽婉转,美人灵动无方,恰此时,空中月明星稀,海上波光万里,正是诗中意境,众人酒过三巡,已微有醉意,只觉两腋生风,似欲乘风归去。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唱到此处,雪瑶一舒广袖轻歌曼舞,美目迷离,雪玉般的脸庞在焚烧兽香的缕缕青烟中若隐若现,神情如梦似幻,仿佛和明月、海波融为一体,腰肢轻轻摆动身上纱衣飘逸,教人忍不住想要拉住她,害怕她突然就飞上了月宫。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最后四句从檀口中吐出,雪瑶面色一片空寂,众人竟有余音绕梁的感慨。
“好,好!”许久才爆发出压低了声音的叫好声,众人不愿大声呼喊,破坏了曲子中苍凉空寂的意境。
陈宜中微微颔首:“雪瑶唱得好曲,今日大宴中外宾客,须与往日不同。曲目随你挑,便再来一曲吧!”
雪瑶面朝北方,也不跳舞,也不拨弦,面上娇媚之态一扫而光,正颜肃然,启口清唱道:“雪洗虏尘净,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
此是绍兴年间大忠臣张孝祥所作,词中一片击贼杀敌的雄心壮志,最后一句“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更是欲做东晋时击楫中流、北伐中原的祖逖。放在如今南逃入海的行朝中,激得那群文官个个羞惭,垂首不敢仰视。
陈宜中微愠,“瑶儿何故唱此曲?今日月色喜人,兼有好山好水,须得柳三变、李易安词,婉约清丽,方才配得上此情此景。”
“尊丞相令,便唱易安诗。”雪瑶五指一轮,琵琶铮铮铮连响,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她面色严整肃穆,歌声高亢直可穿云裂石:“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唱罢垂首向陈宜中福了一福,径自掉转头走出船舱。
一众文官、琉球张广甫、侯家兄弟等人,纷纷以袖掩面,甚至有人低声啜泣,年轻的文官中,也有人满面通红,只想上沙场拼杀一番,总比坐在席间受歌女讥嘲好受一些。
陈宜中十分尴尬,举杯道歉:“诸位莫怪,老妻宠爱此女视如己出,难免娇纵了些。今日欢宴,勿谈国事,来来来,再饮此杯!”
陆秀夫却大声道:“下官却觉得她唱得很好。歌女尚且有此心,好教我男儿羞愧难言!下官醉了,先行一步。丞相莫怪!诸位,得罪、得罪!”说罢,他踉踉跄跄的踱出官厅,也不知是酒醉了,还是心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