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其实,我也是多管闲事,所以遭受他们无情的报复,他们只知奉命行事,杀掉他们确也于心不忍,虽然他们该杀。”
“我姓乔,小名叫绿绿,所以我喜欢穿绿。”小姑娘在他身旁坐下:“从德州来,本来打算到德平城找家父的一位朋友。没想到城里戒严,只好退到郊外暂住,无意中发现这些人,一时好奇,便躲在附近看个究竟。哦!宋爷所问的惊鸿一剑,是不是江湖名号响亮的秋茂彦秋大侠?他到底是怎样了?”
“不知道,我正在追查这件事。”他说:“反正与飞龙秘队有关。秋大侠总算是侠义道颇具声望的名宿,如果飞龙秘队打起他的旗号,来号召天下群雄,其后果是相当严重且可怕的。目下天下滔滔,中原涂炭,一些不甘寂寞以及野心勃勃的人,正在待机而动,有人登高一呼,星星之火便会燎原,将有许多许多人被波及,不知将有多少无辜的人遭殃,人头落地血流漂橹。”
“我听说过飞龙秘队的事。”乔绿绿柳眉深锁:“的确有不少不甘寂寞的人跟着他们走,在天下各地广罗羽翼,撒网布线。响马不来,他们潜伏不动,风声一紧,这些人便纠合地方暴民作内应。有许多城池,就是这样被响马快速攻破的。”
“响马所打的旗号,是相当具有诱惑力与吸引力的。”他摇头苦笑道:“‘龙飞九五,重开混饨之天。’至于除奸贼清君侧,那是叫给糊涂蛋们听的。天下非朱家一人的天下,谁又不想一展雄风,龙飞九五?”
“你怎不想飞?”乔绿绿笑问。
“我生活得很好,不怨天不尤人,日子过得还不坏,而且我也没有雄心壮志,飞什么?
弄不好掉下来会摔死。不飞也罢,何况我不是龙种,再怎么飞也变不了龙。哈!看样子,不会再有人来送死了。”
“那些人带了尸体早就走啦!”
“难怪。”他站起整衣:“我该走了。乔姑娘,你不打算走吗?少陪啦!”
“我暂住在那面的一座无人农庄里。”乔绿绿向西北角一指:“你呢?”
“我本来是往南走的,要不是被这些家伙一阻,我已经远出百里外了。”
“往济南?”
“是的。”
“过几天,我也会往济南走走,游一游大明湖千佛山。请问你在济南有多少日子逗留?”
“谁知道呢?再见,姑娘。”他抱拳告别。
洒脱地一笑,直往南走去了。
乔绿绿坐在亭内,怔怔目送他的背影去远,清晰的明眸中,涌现出奇异的光芒和神彩。
“你们都看清他了?”她像在自言自语。
可是,她并非自言自语。二十余步外的高粱地中,踱出一名壮汉和一位半老徐娘,缓缓并肩往凉亭接近。
“小姐有何打算?”半老徐娘问。
“留意他的行综。”她微笑着说:“姨,好吗?”
“小姐,何必花工夫管那些江湖浪人的事?”半老徐娘不以为然。
“他不是江湖浪人。”
“可是小姐”
“你看他的气概风标,岂会是江湖浪人?”
“小姐不要乱下评语”
“我不会乱下评语。青姨,不要和我争辩。”
“好的,小姐。”青姨讪讪地应诺。
“如非绝对必需,你们不要出面。”
“好的。”青姨摇头:“你要使性子了。”
“召回所有的人,不必再管其他的闲事。今晚就动身南下,我要到前面去等。”她甜甜地笑:“我会有分寸的。”
“好的,我这就发出信号。”青姨对这位小姐的态度,在恭顺中还流露出慈爱神情:
“你最好不要惹大麻烦。”
“青姨,还请留意打听有关惊鸿一剑的事。”乔绿绿温和地分配工作:“知道得越详尽越好有所准备。”
“好的。根据我们所获得的资料,这位姓宋的小后生,似乎并不真正了解惊鸿一剑的为人,所下的评语与事实颇有出入。”
“青姨说得不错。”
“小姐,这就回去吧?”
“也好,走!”
但宋舒云并不知道乔绿绿还有同伴,也认定乔绿绿不是他的敌人。
但为了乾坤手的安全,他仍然远走两三里外,方离开大道,闪入路旁的青纱帐里,再悄然绕回十里庄,与乾坤手会合。
时光已不早,不能再赶路。
乾坤手的伤需要好好调养,两人暂时在十里庄内藏身。
他却没料到,对方并未放松地,沿着大道的两侧,相距两三里便潜伏着一个监视的暗桩。
那位用袖箭算计他的三角脸大汉,无巧不巧地正好潜伏在他离开大道的地段内,相距不足三十步。
正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真糟!
十里庄是奚大户的独家产业,十余栋房屋有一半是独立的小院,另一半是正宅,都是重门叠户的古老坚固四合院。
人往里面一躲,想要搜寻可真不容易,如果人手不够的话,真有如在大海里捞针般困难。
两人在一座偏厢的小室安顿,这里不至于引人注意。
舒云经验丰富,知道在这种老宅中,何处可以找得到粮食,何处可能建有地窖,地客中一定可以找得到一些搬不尽的蔬菜干果一类食物。
天终于黑了,两人用过晚膳,室中点起一盏油灯,闭上所有的门窗,室中难免热气难消。
整座庄只有他们两个人,古老的宅院人走空了,狐鼠少不了大肆活动,因此到处都可以听得到怪异的声响,胆小的人不疑神疑鬼才是怪事。
两人都不是信鬼神信得很虔诚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得到各处巡视一番。”舒云将剑插入腰带说。
“偌大的农庄,如何巡视?”乾坤手不同意:“你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那些密谍。”舒云说:“这些家伙是不会死心的。”
“大热天,任何地方都可以过一宵。他们就算不死心,也不会派人来到处都可以藏身的农庄浪费工夫。”
“不见得,他们已经知道你已经受了伤,养伤最理想的地方,决不会是野地,所以不会到野地里去搜寻。
“好吧,小心些。”乾坤手意动。
“我要熄灯。齐叔,听到任何动静,切记不可移动或现身。”
“好的,你走吧!”
艺高人胆大,碰钉子倒媚的机会也大。
舒云却不是胆大的人,对情势不明的难测环境,保持高度的戒心,临危反而镇定,这是他的长处。
他利用暮色巡视了一番,天完全黑了,就不再在各处走动;夜间走动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他作了一些巧妙的安排:倒木、绊线、落板
都是一些可以就地取材,不需花费多少工夫,简单而又有效的报警小设备,然后返回密室,在壁角安然入梦。
在危险中,养精蓄锐,充足的休息与睡眠,是最有效的保命金科玉律,沉不住气焦虑不安,哪有精力去应付危难?
惊怕恐惧,是失败者的致命伤。
四更过后不久,一声刺耳的惨号,打破了荒村的沉寂,引起一阵野犬的长嗥。
“有人来了。”在一旁沉睡的乾坤手惊起低呼。“是探路的。”他说,转过身安睡如故:“睡吧!齐叔,早着呢。”
“还早?”
“是的,还早。”他平静地说:“他们一定准备拂晓大举搜索,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躲在此地,天一亮,我们就难逃出他们的重围。这些人先完成封锁之后,他们首脑们才会到达,在短时间,还不会有事,所以我们还可以有时间睡一觉。”
“你用什么方法弄倒一个了?”
“夹板。如果没有人救应,他会痛苦地叫号一两个时辰,却又死不了。”
“你纵走五男女,我还以为你这小子仁慈得可以成佛呢!”乾坤手摇摇头:“原来你心肠够硬的,绵长的痛楚,能忍受的人就没有几个。”
“这与心肠硬不硬无关,而是有此必要。”他说:“这一来,他们便会死心眼地在那附近仔细地搜寻。”
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探索,一步步的寻找,我们在这里,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睡大头觉了,睡吧!”
不久,门窗坍倒声传到。
舒云一蹦而起,火速将剑插入腰带。
他本来是和衣而睡的,不必费工夫穿衣着靴。
“怎么了?”黑暗中传来乾坤手低低的语音。
“他们来得比想像的要快。”舒云低声说:“他们已经离开我要引他们去的地方,其中有行家。要不就是精明的首脑人物赶到了,发觉上当,改变搜索的方向和地段,要不了多久,便会搜到此地来了。”
“这多久可到?”
“不知道,小侄要去吸引他们,可不能让他们搜到此地来。齐叔步,躲稳些。”
两个黑影跃落一座小院落,轻如鸿毛无声无息,人着地立即贴伏在墙下,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搜寻可疑的征候。
久久,两黑影悄然站起,想找门户入室。
院角的墙根下,突然有黑影长身而起。
“老天爷!没想到你们会做这种没见识的笨事。”是舒云,现身用嘲弄性的口吻说话:
“就算是大白天。你们也不可能搜完偌大农庄的每一处地方。”
“唔!尊驾才真的没见识。”一名黑影口上也不饶人:“搜当然有困难,但搜仅是策略之手段的一部份,引你老兄出来的妙着。你看,你不是出来了吗?”
“原来如此,在下碰上精明出乎意外的劲敌了。”
“你是姓宋的。”
“正是区区在下宋舒云。好吧,就算你们棋高一着,如愿以偿将在下引出来了,但并不能算是完全成功。”
“你出来了。当然完全成功。”
“真的?”
“事实俱在”
六个黑影,分从四方的屋顶,幽灵似的飘落。
与舒云打交道的两个黑影,大概被四位同伴的飘降分了心,耳中听到舒云清晰的语音,突然发现对面相距不足两丈的舒云身影,竟然像轻烟一样消失、隐没,更像是幻化、消散了。
这瞬间的诡奇变化,与四黑影飘降同时发生。
舒云的语音,也像是袅袅消散的,事实俱在四个字自高而低,似乎也随身影的幻化而消失隐没。
“咦!”两黑影同时骇然惊呼。四黑影身形落地,无声无息。
“人呢?”一个黑影讶然问。
“鬼!”与舒云打交道的黑影,突然惊恐地叫,开始汗毛直竖,开始发抖,开始向墙角退,快要崩溃了。
另一个也好不了多少,似乎腿已经软啦!
“鬼?彭兄,你说什么?”发问的黑影沉声问:“刚才和你说话的人呢?”
“我我发誓,那那那不是人”
“胡说!”
“就就在你站的地方,突突然消消失了。只只有鬼才才会这样消消散隐隐没”
“你胡说些什么?彭兄?”
“老天!鬼是不可抗拒的”
“大家搜!彭兄语无伦次,岂有此理。”
四个黑影四面一分,全神搜索。
这种农村古老朴实的房屋,格局方正,设备简单,三四丈见方的小院落既没栽有花木,也没有盆景,廊也没建栏。
厢房的门、窗窄小而坚实,关闭得紧紧地,根本不可能有人开启门窗进入而不被发觉的机会存在。
总之,院子附近连老鼠也没有藏身的地方。
更不用说要藏一个大大的人了,根本就不需要走动搜寻,天虽然暗,用目光搜视足矣够矣!
鬼影俱无,一眼就可把每一角落看清。
“彭兄。”那人惑然地追问:“你刚才的确与人说话,兄弟躲在屋上,听得一清二楚,不会是闲得无聊,在自言自语吧?”
“去你的!”彭兄已经稳定下来了,人多胆子也就壮啦:“你认为我是自言自语吗?”
“这不像,确是两个人的语音。”
“两个人,我和陈老弟本来就有两个人。”
“另一个人的嗓音,不像是陈老弟所发。”
“是鬼所发。”彭兄打一冷战说。
“彭兄,别开玩笑。
“鬼才和你开玩笑!那鬼自称姓宋的,说着说着,就在我眼前消失无踪。哼!你看我像开玩笑吗?要是换了你,你照样吓得屁滚尿流。”
“彭兄”
“你们跳下来时,那鬼的语音未落。”
“不错。
“如果是人,目下在何处?”
“彭兄,你真是妙人儿,你和陈老弟在下面与人打交道,现在居然向我问人目下在何处,你不觉得颠三倒四,荒谬绝伦吗?”
“可是,你不相信在下的解释,不信有鬼哎呀鬼”
黑影淡淡幻现,突然再次隐没。
像一阵流光闪动,看不清实体。
“砰砰”两个人无缘无故摔倒。
彭兄鬼字出口,飞跃而起。
他想跳上屋逃命,先离开有鬼的地方再说。
“砰!”一声响,刚跳起半尺高的彭兄,随即重重地摔落。
眨眼间,六个人全都糊糊涂涂倒下昏厥了。
淡淡的快速黑影重现,是舒云。
“这些仁兄心里面有鬼。”他站在中央摇摇头自言自语:“心里一害怕,千锤百炼的耳力目力皆迟钝啦!怕鬼的人,晚上最好不要出来办事,最好连夜路都不要走;走的夜路多,早晚会碰见鬼的。”
北面的屋脊上,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下面是谁?”屋脊上的黑影问。
“不知道,有六个之多。”他向上面回答:“他们碰上了鬼,全都吓昏了。”
“碰上了鬼?你是谁?上来回话。”
“抱歉,在下跳不上屋顶。”
“你跳不上来?你是”
“宋舒云。”
“该死的!是你”屋脊上的黑影怒叫,身形倏动,急速地滑落屋檐,向下面飘落。
除了躺着的六个人之外,舒云已经不见了。
搜寻各处的人其实并不多,那位被弄昏的彭兄说的是实情,搜索的用意是要将舒云引出来,而不寄望在搜出两人藏匿的地方,所以皆在外面移动,很少进入房屋内部穷搜,屋内搜索极为危险,也不可能搜遍每一可疑的角落,能躲藏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反而中了舒云各个击破的圈套,以神乎其神的轻功身法,将一组组自以为了不起的搜索人员,装神弄鬼戏弄得不亦乐乎,全庄追逐疑神疑鬼。
远离乾坤手藏身的地方,这是他的目的。
四个黑衣人追踪一个可疑的黑影,到达庄南的牲口栏和厩房的附近,目前这 里已经没有牲口。
四个人两前两后,速度相当惊人。
“从这一面消失的。”一个黑衣人用手向厩房的墙角一指,低声向同伴说:“你们从左面绕过去,快!”
后面两个人快步向左绕,脚下轻灵而且速度甚快。
“掩护我。”黑衣人最后向唯一的同伴低声说,向前挫腰掠出。
到了墙角身形下伏,贴在墙角下缓缓侧身探眼外望。前面是一处小广场,对面很像是草仓。
“一定躲在草仓内。”黑衣人缩回脑袋向同伴说:“得设法引他出咦!你是”
“不认识我,是不是?”同伴接口。
黑衣人反应迅疾,不假思索地一刀急挥。
糟了!右小臂被同伴一把扣住,刀成了废物啦!刚张口想大叫示警,咽喉便被一只大手扣住了。
像是抓住了鹅的脖子,往地下拖出,人便被拖倒在地,腰腹也被一只沉重坚硬的膝盖,重重地压住了。
“你一叫,你的同伴就会奔来了,叫!”
“啊”黑衣人果然惊叫,因为扣喉的手松了些。
从另一面绕出的两个人,闻声急奔而来,刚转过墙角,刀光一闪,刀背便落在耳门上,力道不轻不重。
恰好能将人打昏而伤势不至于致命,两个家伙连人也没看清呢。
袭击的人是舒云,如果他开杀戒,这些人活的机会微乎其微。敌明我暗,他可以任意宰割。
东方发白,曙光初现。
正宅前面的广场,驰入五匹健马。
六名黑衣人趋前迎接,五骑士扳鞍下马。微暗中,可以看出是四个穿传统道袍的中年羽土。
为首的人,却是穿了八卦法服年约花甲的老道。
“葛提调,你们的人呢?”穿法限的老道语调中饱含不悦地说:“你们只来了这几个人?”
“仙长明鉴。”葛据调的语气却是充满绝望:“弟子所能调遣的人都都来了”
“就你们六个?”
“不二十二十六个”
“其他二十人把守各处?”
“不,全全都被被打打昏了,-一个个昏昏迷不不醒,像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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