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对上来人,整个身子不稳,似要歪下一旁。来人只站定了一下,目光冷冷扫过二人,转身即要走。江澜一推身前的茶几,踉跄了几步猛然冲上去,跌跌撞撞扯住那人的袖扣,死死不放:“儿,你听为娘解释。”
司徒一狠狠甩了几下自己的袍袖,却怎般也挣不开那手,回头怒道:“你松手!”
“不是你想象那般,为娘皆是为了你着想,为你!”双目灼红,疏泪染香衣,江澜心口的热度一丝丝冷下去,她的丈夫可以移情,但儿子,绝不能再弃了自己。天知道,她为了安稳生下他受尽多少苦楚。世人皆可以看她不起,唯他不可以。
“为我?!”司徒一红目微转,怒火中烧,清俊的额头布起青筋数道,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恼怒的模样却也实足引人心慑忌惮,“你若真是为我,就不会生下我即将襁褓扔在山庄门外,十年间但不闻你踪影何在?!你从不是称职的母亲,如今却要借着我的名义兴风作浪图谋己私。你可曾真正在意过我的念想,我意愿如何对你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在你眼里这个儿子是你回到父亲身边的棋子,更是满足你权欲痴念的工具!”言罢,连连迈出几步。
江澜由着他拖出几步,半个身子倾倒摇摇欲坠,只五指渐越攥越紧,不得松开半分。她心下又怕又慌,倘若连司徒一都这般对待自己,便真的是毫无希望可言了。
司徒一终是沉下步子,无力的紧阖上目,咽下满心酸涩,声音喑哑:“你——以为我这是要去同父亲揭发你的丑事?!”喉间隐隐的颤抖,一股子悲凉由心底窜上,席卷全身,有母如此,但不如仍做那受人白眼无母护庇的野孩子。
她浑身颤抖如筛粒,他的话,却也是她怕的。桂嬷嬷用寒毒害楼明傲,本已让司徒远无以可忍,只嬷嬷是他敬重之人,他不能怎样。然,要是知她于暗中做这安排,只一想起聚于他眉眼中的风卷狼烟,连呼吸都艰难了。
“你是生我之人。”司徒一紧阖的双目涩涩颤抖,已是尽全力忍下所有情绪,“所以我不能对你不孝。这是我母亲教的道理,我说出让你听听。”他还记得那女人在东院时闲来即做亲子教育,成日即把那句“你要不孝我绝对不准你媳妇进门。”挂在嘴边威吓他和司徒墨。他还记得那祠堂的门虽是锁紧不由旁人出入,但她常会拉着自己翻墙溜进去,每次一指那牌位就催他“去,给你生母念个好,说你吃得好,穿得暖,后妈没亏待你。”如今想来,其实她除了脾气不好,大抵还都是看得过去的,日日嚷着那贤妻良母的牌位,她也确是做到了。
“我母亲”三字重重敲在江澜心头,一时间心神俱碎。她攥着他袍袖的手怔怔松开,满目冷泪无从落下。体内每一处似被挖空殆尽,绝望的不甘阵阵袭上,翻滚的疼痛。
司徒一紧咬的双唇微微松动,但见那女人深情落寞至此,胸口划上一记吃痛,并不尖锐。不忍之心,徐徐盈上,似夹杂着无力轻叹:“她从未言过你一句不好,别伤她好吗?娘亲,我暂且唤您一声娘亲,您若爱我,便请不要伤害儿子所爱的人。”
“……”
“儿子爱她。”司徒一哽住,甫一淡淡微笑。泪,在眸中闪出几分漪色,“您不在的时候,儿子是把她当作您一般爱的。”
江澜空洞的转了眸子,痴痴的望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自豫园而出的软轿一路转过安静的胡同,喧闹的小巷,熙熙攘攘的人街。摇摇摆摆之间,轿中的女人,亦是泪满裙衫。他们凭什么爱她,司徒远爱她,她认了。只她的儿子凭何要将那女人当作自己般爱?!她可有经受自己怀他十月的酸楚,胞水沥平难产生下他的艰辛她更是身外之谈,她什么都未付出过,又有什么资格夺去这分亲子之爱。他们越是爱,她便愈恨,这恨,没有理由,丝丝缕缕渗入了骨——一手紧紧攥起,长而锋利的指甲卡入手心,白皙掌心溢出漓漓鲜血,长甲亦是折断。
自午时,户科淅淅沥沥的算盘声此起彼伏,几十余名度支乐此不疲的对帐记数。正厅间稳坐太师椅的楼尚书怀里抱着软枕小憩了过去。能在一片噼里啪啦中沉眠不醒的人也只有她了。户部侍郎立身于一侧,却不想打搅了她,一来搅散这女人的发财梦是以自找死路;二来整顿户科,上下档房皆是于她一人眼皮底下清账出簿的,且不说她夜里都会闭锁房门重新将白日伙计们算过的账从头再理一便,她自己也是辛苦持家的女人,据闻连着五日困守户科,孩子都是扔到了老人府上不得照应。想她一介女流,做到如此不易,实也叫人心疼。偏这女人还一脸不知死活的样子,回回说出的话都要噎人噎个半死,要是能再温柔下几分,便也再完美不过了。想及此,忙回神的摇了摇脑袋,好歹他也是有家室妻小的人了,怎么还是忍不住想入几分非非,实不该实不该!
“任侍郎,你盯着我做什么?!”睡眼惺忪着,楼明傲一醒来见他平白无故深情诡异的凝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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