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勇虎之倒行逆施,种种滑稽,如此提及:
一任命他主持荞麦山中学工作,他即仰天大笑,出得门来,自觉换了一人。在荞麦山街上走,大觉扬眉吐气。人人见之,皆斜目而视,大觉不顺眼,说:“李勇虎发狂了!走路都是两眼朝天了!”连他那在荞麦山供销社售货员的妻子,也趾高气扬。
李为鼓舞人心,教职工会上,扬言:“大家努力!好好地干,我李某不会亏待大家,有福同享,到年终,”他伸出右掌,五指竖起“不下这个数给大家!到时不兑现,大家只管骂我‘狗娘养的’!”一些老师就问:“五十?”李勇虎眼一瞪:“眼界何其小也!五十都拿起说!五百!”全体老师一听,每人五百,教职工共是六十余人,三万多元!立刻全体摇头,再无兴致听下去。
李勇虎以为一上任,即可一呼百应,大众要对其鞠躬舞蹈的。哪知上任数日,他那张狂气象,已招全校反感了。原本他师范毕业,今已教了七八年书,影响平平。且今大呼小叫,施政计划浑如痴人说梦。
于是不久传言四起,说李勇虎也是还没当校长,当了校长的话尾巴更要翘上天去。李勇虎探得有教师在传播,于是在教师会议上威胁道:“有些人说我尾巴翘不上天!我就翘给他看!我奉劝有些人,给我小心点!”
这一下更使许多人不满了,原本有些人,对李勇虎的张狂也看得惯,能理解,说:“年轻人不更事,得顶草帽也当红顶子!他没吃过亏,张狂张狂也是正常的。在这个地方,还愁他吃不了亏?吃过亏他自然不张狂了!”但这下立刻看不惯了,说:“当领导的,要宰相肚里能撑船!什么气都受得下!才说他翘个尾巴,他就警告人了!心胸狭隘,比秦光朝差远了!他当毬的官!”
荞麦山中学这些教师,四五十岁的,都是后勤那十几名。其余多是李勇虎等三十零头的,占了半多。再就是年轻二十来岁的,如天主等,也有十多人。老这些李勇虎看不起,说一无学识,只会敲钟看门管宿舍。这伙人一听,火冒三丈“老子们干工作时,他爹还没日他妈呢!李勇虎这狗日的侮人太甚了!他教那点质量,谁教不出来?老子们也来上语文。”就来向李勇虎提出来,要求要上课,和李勇虎比比。李勇虎说:“你们打盆水自己照照,像不像上课的!你们以为这些初中生是文盲,b、p、m、f,1+2=3就能应付过去了?”这下更招骂。这些老师原来无事,和周围农民交往甚厚的。中学就建在这村里,原占了农民的地,又这些学生出去偷瓜摘果,几十年来就与周围农民关系不大好的。李勇虎家虽也属这村,他家父辈的历来欺这些农民。这下这些农民,谁巴望他爬上去?再加上这些老师一联络,周围农民也夹攻李勇虎了。
和李勇虎同龄这一伙,原是支持他的。他刚上台,都对他抱希望。但一看李之用人,全无与他们共天下之意,用的都是家族之人。就是教导主任,也用与他初、高中同学的赵在星,副教导是用他远房的表弟马朝海。就知无望杯羹。所以任李勇虎怎么演说:“咱们是哥们,一同跨进这门的。有福同享,也是我们这帮人同享!其余的,睬他搓?”但这伙人,既看透李无专业水平,又无行政能力,幼稚猖狂。且也根本不惧乎他的劝诱恐吓。说到底就是要吵可以吵,要打可以打。这群人早已消落了创业之心,只顾调动,调不走的也无奈何,只想舒服一些,下棋、喝酒、吃饭、赌钱,混过此生了!哪还有心肠鼓起勇气教书。这时李勇虎与他们下了两盘围棋,喝了两口酒,就演讲:“弟兄们,以后把棋盘收了!麻将藏了!酒也戒了!认真地干起来!以前是政权被别人掌着,我们不屑为之卖力!现在政权被我们夺来了!先把荞麦山中学建成全县教学质量最高、影响最大、效益最好的学校,然后大家同高升,到县城去把教育局、米粮坝中学、五中等大小职务全占了!都得过好日子了。”众人又知是做梦了。周文朝说:“你捞个教育局长倒是不愁的!只差几步了!好好地干!至于我们,等你高升局长了,把你这校长赏我算了!我也满足了!”李大喜。去后众人才哄堂大笑:“他狂个毬!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荞麦山中学才望成为全县最好的学校!他有什么关系和能力,干得来局长?饿老鹰想吃天鹅屁!米粮坝里,背景比他硬的多得很!关系比他恶的还少了?他提拔人,能把人提拔到哪里去?莫说他舍不得让开他这副校长!就是他让开了,也不耐烦干的。”仍是一味的喝酒赌钱打麻将,李勇虎无可奈何,威胁要严加处分。这伙人就骂娘了:“哪个杂种敢处分老子们!当了个毬官,就想处分人了。他以前没喝酒赌钱打麻将?一下子当奴隶主,就想整人了。”李勇虎又恨又愧,无可奈何,但咬定一个原则:“民以食为天!都要吃饭的!你喝酒我不能处罚你,但旷了课就不客气了。”因此把这“民以食为天”台上台下讲,缺课的,扣三十元,旷工的,扣九十元,这些人,一月的工资几乎要扣光了。成天与之大吵大闹。
年轻这一些,都是师专或教育学院分来的,有个专科文凭,自以为大学生,更年轻气盛,看不上李勇虎是县师范毕业的。李更冒火,说:“老子不是大学生?”而这些人更看不起他那种函授专科。但这些人也各顾各的,课仍然上,与之冲突小些。
与全体教师关系越闹越僵。这一日许世虎班上学生大闹不已,李勇虎冲进去。喝令不止,原来那些学生也轻视他。李无法,记了名字,叫许世虎去:“把这些学生开除了!”许世虎大为气愤:“闹一下就要开除!好!你开除算了!”李白了脸,威胁许世虎:“年轻人!火气少冲了!你不想想:‘谁管谁?’”许世虎说:“是你管我!你敢怎么样?”李勇虎说:“走着瞧!”许世虎说:“瞧你妈卖屄!”回去了!
“民以食为天”也失效了,教职工会上只余争吵。各各要被李勇虎扣去的工资。李又拖教育局来压人:“不得的!去教育局告!去县政府告!我是教育局任命了的,荞麦山中学堂堂皇皇的校长!”这些人又骂:“校你妈个屄的长!”这晚上全校最忍得,最不会发表意见的王德兴也站起来:“失道寡助啊!”李勇虎最大的错误,还是用错了人。教导主任赵在星在左角塘村,是独子。脾气心胸,比李勇虎更糟糕。李勇虎提他起来,他一事不管,日日喝酒赌钱,第一个就带头违反李勇虎的种种规定。又谋划李勇虎干糟了下台,他来接李勇虎的班。狡猾程度,更胜李勇虎百倍。众人都看出来李勇虎成了他利用的工具,而李偏一点不明白。李勇虎诸人皆嫉恨天主,又恨天主不为之用。
李勇虎和李山,此时如同仇人。原来李山之父辈原势力弱,在家庭内部尤被李勇虎的几个哥欺压的不行。如今李山几弟兄成人,双方才互不敢欺侮。而李山之二弟,刚从昆明等地流浪回来,三弟李兑的一群狐朋狗友,刚成气候。正欲向李勇虎一房宣战时,李勇虎倒当了这副校长。更哪里希望李勇虎成功?如今一群人时时到学校里来,要找岔子与李勇虎作对,破坏荞麦山中学,以打击李勇虎。
这晚上谢永昌因与李山住在一起,李山那边放录音机直到半夜,谢永昌这边即骂。李山仗势凌人,走过来砸谢永昌的门:“谢杂种,出来。”谢永昌何尝怕他,提了钢钎出来。两人打了两个回合,都挨了两下。李山见占不到便宜,退回屋去。谢永昌又追来砸李山的门。“李杂种,出来。”骂一阵,见不出来,即回去了。
第二天李兑带来了几个人。谢永昌家只有三弟谢永朋在。数人进谢永昌宿舍,拉翻谢永朋,一顿脚踢。把谢永朋打了爬不起来。第三天谢永昌二弟谢永彬来。这是体格雄壮,今在读体师的,走进李山宿舍,刚好李兑等在,一顿打。李兑这伙人,哪里招架得住,落荒逃去,再不敢来惹谢家几弟兄。这无形中,又帮了李勇虎的忙。
因天主疾恶如仇,虽以此中妖魔甚多,感钟馗捉鬼,也捉不过来,未出手与人相搏。但他那种不与人合作之状,毕竟是惹人愤怒的。
这一晚在球场上打球。天主运球上篮时,猛然一只手就朝他右眼狠命打来。天主觉眼睛里金光迸射!痛不欲生。他捂着眼眶蹲下,明白自己遭了暗算了。出手的是李志民,站着冷冷的看天主。天主一脚将球踢了,站起向李志民走去。后面赵在星说:“小杂种,要打球就好好地打。你踢球干什么?”天主愤然,回头与赵打了起来。李志民在后,赵在星在前,天主只好边打边退。学生、老师尽跑来看。天主想自己成了任人观赏的斗牛士,也如庄子所说:“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嗔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头领,下决肝肺。无异于斗鸡”的斗鸡者了,一时悲哀之至,觉师道尊严要紧,倒束了手。那数人以为天主怯了,步步相逼。梁榕、蒋迎红、杨春晓也跑了来,在旁焦急地望着天主。天主更窘得无法,心里只愿她们赶快走开。自己更退,没料更挨了几下。天主怒起来,一切不顾,朝赵在星猛打。许世虎等假装拉架,来捉天主双手,伸腿绊住天主。李志民等趁空出拳相击。
富民、富华得了信,匆忙跑来,忙拉天主走。李志民喊:“要来打群架了不是?”又朝富民、富华挥拳。二人不顾,拖了天主回宿舍。富华说:“周围十几人,大哥打得过谁?”富民、富华去上晚自习时,赵在星、李山、许世虎、李志民就来到天主宿舍。赵在星咄咄逼人:“今晚的事咋个办?”天主落漠地说:“不能在天地斡旋里争胜,列国吞并里称雄。倒来这偏僻的角落里决一日之体力!我感到够悲哀的了。算了吧!”赵在星以为得了势,手指挖到天主额上:“小杂种,老子今晚就是来要你的命的。”天主拍案而起:“大杂种,你再吐一个字!”赵怯了下来,和李山、许世虎诸人去了。天主大恨,填词作诗:
虞美人
捭阖世间风与云,到底意难尽。
无限秋风驱平津,天遥地远何以话深膺?
问得世间有莫愁,常引得水西流。
问哪般才得扬吐淤气,天道寂历谁悯怀壮士忧?
望海潮
驱驰青史,鞭挞群雄,比遍世间英豪。
才武上断,斯文下绝,此乃不愧人生。
兼江山英秀,包烈士风骨,何等豪情!
天主此生,苦砺稚翅向群星。
最耻坠为凡竖,千般平易,万般杳冥。
力推造化,智盖六合,生命须如雷鸣。
想此情难诉,堪攫心自食,泪已满襟。
大天厚地之中,叹知音渺茫!
水调歌头
时势未得会,心中恨如烟。
人生几度春夏,得满挂征帆?
可怜满腹宏略,高比五霸三王,未得驱云烟。
何日青冥上,满目霞妖妍?
尧舜志,孙武谋,李杜篇。
人生若不,穷极风流心岂甘?
名利淡如秋水,大义长竞蓝天,慷慨满心田。
士为豪情泣,征战长空间。
述怀(一)
天怜激昂子,十年矜血气。
愁腑应召唤,世危戮镆铘。
天凛因沥胆,才愤乃斫泥。
十年路坎坷,灵窦无崎岖。
述怀(二)
崖略有不尽,孰与相破说?
少年妄相搦,泪下几滂沱!
天如铁衣衫,人寰任褫夺。
战士拄剑泣,惘惘难刊落。
这一日又是李山的一个堂弟,敲诈了许世虎、天主班上的两个小同学。天主带着学生,去追那三元钱。那人指着天主的学生,说:“老子要你的狗命,你还敢太爷头上动土。”天主问他要钱。他说:“钱被我李兑二哥拿去使掉了,你去问他要。”天主大怒,扬手就是一耳光。那人负痛而去。叫了李兑。李兑又到荞麦山街上叫了一党偷鸡弄狗之辈二十多人,到学校来。十几人上来找天主,十几人到教室找富民、富华和富文。许世虎正上晚自习,有人叫富民出去,富民不出。那些人骂一阵,被许世虎轰了,只得去了。找富华、富文的,都有老师在辅导,均未得逞。天主正在写诗。一群冲到宿舍来,围住天主。李兑就骂:“小杂种,三元钱老子使了,你要如何?”天主找可防身之器。李兑道:“你还想找东西不成?”扬手给了天主一耳光,天主鼻里血流下来。周围一片喊打声。李兑再一耳光,打在天主左脸上。见天主不还手,冷笑道:“当老子这个毬的老师!你这下怎么不狂了?”才去了。
天主才回身,见屋内桌上已凌乱不堪。因怕众人下去找富民、富华三人的麻烦。提把菜刀,追下去。梁榕倚门望着他。天主自愧,忙一点头。下去,才知早已找过富民他们了,无事。那一伙人早扬长而去。几个老师叫住天主:“你要有所准备嘛!你不见我们哪家门背后都有把菜刀有根铁棒的!社会流氓时常进来打老师。只是你来这一年清静罢了。以前一来,一声喊,老师、学生全上。只是这次是学校领导就恨你。也无法。”
富民他们忙跑回来,问天主打着没有。天主宽慰了他们一阵。回来,见桌上新写而未改的诗词不见。那完成了的一部红楼梦评也不见了。天主愤惜跌坐床上。这些新写的诗词,都是天主一时感发,只顾写,又写得多,一时大不记得。只记其中一曲渔家傲下阙一、二句是“多少英雄多少愁,未拼得慷慨歌喉”;一曲一丛花中二句:“红太阳可能万古?天地谁传我深情?”其余概不记得。大约有四十来首诗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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