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那被身后伙伴误杀的,不仅死了两次,还没能留下全尸。那柄鲛鞘单刀是胡彦之替他张罗的,购自越浦街边的打铁铺子,刀质不坏,做工也扎实,是口好刀,但绝不是削铁如泥、斩首似切菜砍瓜的宝刀。
见他出手,终于确定草丛里那名锦带确死于陈三五之手,或是云接峰一队的斥候,不巧撞上正搬石架木砌路障的陈三五,一刀便丢了性命。
“胡爷,这是‘三元刀谱’里的地元刀,讲究分金断石,出手不容第二刀。”陈三五目视前方,正色道:“招式不太重要,没有这种刀劲和一刀两断的决心,便使得刀谱里的卅六式套路,也不能叫地元刀。”
胡彦之本想提醒他留神,不用分心说话,忽然明白过来:“他说卖了我武艺,便认认眞眞讲解给我听。难怪他卖命给金环谷时,也是认认眞眞求死。”
然而现场情况已不容两人闲聊,诸凤琦来到近处,右臂一扬,银蛇矫矢腾空,呼啸而来,胡彦之本欲躲避,猛想起陈三五还在身后,挥剑格住,咬着一口血温绞住钢鞭,纵身跃了开来,把战圈从木架拉到一旁空地。
这么一来,陈三五虽不致受到波及,背门也失却可靠的战友,一人独对两头包围,急急扬声:“胡爷”
胡彦之以剑绞紧十三节钢鞭,左手握住不让抽回,扯着诸凤崎横向奔出,百忙中回道:“你一有机会就逃,金环谷不敢杀我!”陈三五一听更急了,叫道:“不是!胡爷你再退远点儿,这么近挡着我出绝招了,很麻烦的。”
“拜托你们可以一起上赶快把他砍死好吗?谢谢了。”老胡诚恳地对周围的青玄豪士喊道。可惜陈三五连杀几人,刀不二出,这帮本事稀松平常的三脚猫全都崽了,哪有胆子再上?有多远退多远。曾与陈三五喝酒的廖、庞二人,见藉尸身掩护的那人四分五裂、死无全尸,骇得一跤坐倒,廖进揪紧同伴的袖子,颤道:“老老庞!这这陈三五是中邪了么?怎怎会这么厉害?”
半天不闻回答,蓦地传来一阵淡淡腥骚,臀下温濡一片,却是庞鹤吓尿了裤子。见凤爷对上了姓胡的那厮,锦带这厢面面相觑,终有几个野心大的,不想让云诸专功,不顾同伴喝止,刀剑出鞘,齐齐围上。
陈三五的地元刀威力奇大,然而锦带一阶的实力远非青玄二色可比,能接下一刀的大有人在,虽折了三两名,渐渐掌握分进合击的节奏,彼退我进、你攻我守,陈三五终被逼得起身离开木架,一柄单刀舞如飙风,每一斫必有人伤退,是以身前四五人进攻不绝,仍无法逼他回刀自守。
这厢胡彦之缠住了诸凤琦,虽背门受伤不轻,但诸凤琦左掌亦废,只能以单手持鞭,两人算是优劣两平,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胡彦之目如鹰隼,看出这边的豪士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三流盗匪,赶在云接峰回来之前撂倒诸凤崎,约莫便树倒猢狲散了,连组织也未必会再回去,反是陈三五那边随时可能陷危,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正欲运劲将诸凤琦扯近,突然左掌心里一阵热辣,整条左臂使不上力,软软垂落,暗自心惊:“有毒!”
却听诸凤琦狞笑道:“西山天涯莫道无回谷的蝎毒,不好受罢?就算你砍了这条臂膀,没有解药,一刻之后也是必死无疑。”
钢鞭一振,喀喇喇地扯脱剑缠,老胡一下握持不住,连长剑也被扯了过去,不及夺回,连忙盘膝坐下,封住胸口、左臂几处大穴,运功拮抗逆行血脉的蝎毒。
“喔?挺内行啊。”诸凤崎拖鞭行近,嘿嘿笑道:“我还等你逞英雄,跑几步路耍耍把式,被毒得七孔溢出黑血,耳鼻烂落的模样,没想到你倒是干脆,直接坐地上了。”
抖开鞭头,将老胡脱手的佩剑拖将过来,擎在手里。“我在你腿上身上扎几个窟窿,瞧你还坐不坐得稳妥。”“在在兵器上淬毒好长进”话没说完“恶”的一声举掌掩口,指隙间却溢出黑浓血污,宛若焦油。
放下手掌,赫见嘴唇青紫,手背面上色如白蜡,有几处隐约透着黑点,可见毒性猛烈。周围的下级豪士看傻了,片刻才如梦初醒,慌忙走避,死都不敢靠近二人一步。
诸凤崎有数条钢鞭,无一不是量身定做,这条淬了蝎毒的正是其暗着,专门用来对付娴熟九节鞭的高手,抓住他们必会极力箝制鞭行的心理,以避世医宗“天涯莫道”的独门蝎毒暗算之,曾除掉不少棘手的敌人。
他正想狠狠折腾胡彦之一番,稍泄断牙穿掌之恨,忽听身后一阵狞恶呼啸,继而惨叫声不绝,兵器铿击、呼喝喊叫此起彼落,暗忖:“不就个无名之辈么?群起围攻拾夺不下,已够丢人了,打得狼狈四窜的,到底是谁在追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