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问:“谁伤的?”胡彦之越过她的肩头,望了令时暄一眼,嘻皮笑脸道:“也没有谁,给吸血蜘蛛咬了。”
令时暄看都不看他,倔强狠戾的神情颇有几分凄婉。胡彦之想起“泪颜”一说,有些女子笑起来好看,也有哭泣时才叫人爱不忍释的,令时暄说不定便是。
薛百腺见胡、紫一一人并头喁喁,看似无心,说话的样子却颇亲密,腹中暗笑:“他若与紫罗袈的女儿配成一对儿,七玄辈份全乱了套。胤野知儿子这头牛犊子咬了根忘年灵芝草,怕要气得吐血。以胤丹书的脾性,当不介怀。”
故意打趣:“包扎完了,赶快带这小子滚蛋。咱们作客冷炉谷,不好插手主人家事。”岂料紫灵眼一拢裙腿,竟在胡彦之身边坐了下来,不只薛百縢傻眼,连符赤锦都瞠目结舌。
“小师父你”“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紫灵眼慢条斯理道:“杀人不好。不辨是非的杀,更加不好。”
众人哭笑不得。胡彦之怪有趣的瞧着,忍不住笑起来,忽觉心头有些异样,鼻中嗅着她温甜清雅的肌肤香泽,不由得血脉贲张。
这么说连他自己都觉难交代,然而,尽管紫灵眼美貌脱俗,这份怦然却非来自男儿欲念,反倒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令他别过头去,一霎无语。一旁媚儿插口道:“杀又怎的?成王败寇,也没甚好说。
不想死,那就不要输啊!还以为是什么事,忒也无聊。”举袖掩住哈欠。
集恶道虽也练阴功,她自小奠基的役鬼令神功却是天下至刚,不受白昼影响。之所以不惯起早,纯粹是个人习性所致。染红霞本欲开口,总算符赤锦回过神来,轻轻将她挽住。
她俩昨晚同睡一寝,符赤锦担心她与天罗香中人发生扞格,且隐约察觉峨狩云对这位一一掌院怀有心思,料想有自己在一旁,天罗香投鼠忌器,总不好明目张胆地胡来。
染红霞却是担心耿照夜半叩门!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也有可能忍不住去找他拉着符赤锦一块儿,教彼此都绝了这门心思。
失眠了大半夜,才在天蒙蒙亮时,怀抱着不知失望或庆幸的复杂情思,不支睡去,连隔邻胡彦之悄悄出门都没察觉。紫灵眼则往来穿梭于三间病房,照顾胡彦之、薛百滕,以及透支体力昏迷不醒的小黄缨。
南冥恶佛被安排在远处的偏院,自行调养恢复,桑木阴之主马蚕娘与他在同一个院里,纸狩云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不管是孤立或隔离,效果都相当显著,这两位迄今尚未现身。身为水月停轩的一一掌院,光置身此间,便已是荒谬绝伦,染红霞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说话有什么份量,符赤锦所拦下的,不过是她一时难禁的义愤而已。
她定了定神,眸光望向雪艳青,盼她能说点什么,起码持正些,不似其余七玄中人那般好杀。雪黯青微蹙柳眉,对郁小娥说话的口吻略带责难。
“胡大爷说得没错,我们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便要杀,也毋须偷偷摸摸地杀。他们所犯的罪行,你都弄清楚了?”
郁小娥低垂眼帘,从容应道:“门主当时不在,未见贼子淫辱众家姐妹之甚,鱼肉盈欲、恶形恶状,纵未奸淫,手上也没少沾了鲜血。要他们拿命来抵,只怕还便宜了些。”
随口说了几桩金环谷之人的劣行,包括令时暄之妹的遭遇,连染红霞都面露不忍,天罗香弟子隐隐鼓噪,不依不饶。雪黯青凝着脸听完,慢慢说道:“那确是死也不冤。”
回望染红霞的眸光分外沉定,反倒是染红霞别过视线,无言以对。“胡大爷,请你让开。”胡彦之没料到七玄台面人物一来,情况反而更僵,一时想不出开解之法,此际与天罗香群姝说什么“刑罪相称”之理,不啻火上加油,益发激起怨恨罢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赖皮,只能寄望小耿这个盟主还有点份量,起码蛆狩云等愿意卖他几分薄面,不致铁了心蛮干。“对不住了,我还是觉得人命关天。杀掉近百口人,更要慎重才是,等你们家盟主现身,再作定夺不迟。”
同样的道理,天罗香这厢也不是没有明白之人。民气的积聚较郁小娥预期的更快更汹涌,乘势则必成功,拖过了三通鼓还未开战,便是有输无赢的局面。既动不了胡彦之,挑别人下手便是她拣定目标,一剑便往云接峰咽喉挑去!
胡彦之动也不动,看似入定,直到剑尖即将入肉的一瞬,隔空弹指“综”的一声如敲铜磬,郁小娥连人带剑,居然平平侧滑尺许,施力点之凝练,甚至未破坏她出剑之势。
在旁人看来,她就是莫名其妙地空刺一剑,然后才纤腰斜转,踉跄侧倒。几乎在同一时间,人群中扑出一抹浅紫衣影,挡在云接峰身前,大声道:“别杀他!他他没做过坏事,没杀本门弟子,或施以强暴,他是好人!他救了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