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无一门神功,能速成这样的资赋,他的刀一直都跟着他,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少年总觉自己不通刀法,对敌时,习惯了倚仗别人的刀。起初是老胡的无双快斩,后来对手越强,渐难应付,遂冒着时灵时不灵的风险,改使得自识中血海的寂灭刀。
在半山破庙硬扛殷贼那会儿,连蚕娘的一式蚕马刀都用上了,独未使过霞照刀法。直到于虚境中再入虚静,看到凭藉本能格挡刀炁的自己,耿照赫然发现:原来那些随心舞圆、信手而出的招式,全是化自九式霞照刀!
这就是何以前辈死皮赖脸,也要一说公孙扶风的事。从首式“起于青苹之末”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青苹十七,公孙扶风既不屑提炼浓缩,也无意留谱传世,乃至口出“不都是同一招”的狂言,并非只为标新立异。
即以刀皇来看亦是全然不同的十七式绝学,于公孙扶风就是一招,不过是展现他这个“一”的不同面相罢了。
只见十七之异,不见本我之一,此为武皇冲陵鄙笑世人处。武登庸要说的是:其实你一直有刀,且正用着,只是浑无所觉。
区区三日,学新刀太勉强了,不如就磨一磨身上既有的刀罢。徜徉良久,耿照放落茶盏,心满意足起身,推门见日轮西移,距黄昏怕不到两个时辰,最后一天即将结束,却不觉有甚遗憾。
现在不管他看到什么、想着什么,对刀法都有更深的体悟,心头茫然渐去,哪怕实力难以立即攀升,已然受用无穷。武登庸在小院外的月门等他。
“舍得醒啦?昨儿有没折了你的小胳膊,扭了小脚脚啊?来来来,给武伯伯瞧瞧。”耿照满腹的尊敬感激冲上喉头,差点呕了一地,顿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没法正视这人啊!这要历经多少磨难,节操才扭成这副油酥麻花的形状?忍着恶寒冲老人一抱拳,恭敬道:“前辈安好。”
武登庸就看不惯他这德性,表情活像吞了满嘴绿苍蝇,冷冷哼笑,扔来一柄钓竿。“好,好晒鱼!怎不干脆睡到开晚膳?拿根烧火棍往你榻里一串,直接上桌盛盘不好么?”
“就怕晚辈斤两不够。”耿照忍笑接过,见老渔翁闷着头往外走,忙加紧脚步,边扬声道:“前辈,今儿还问么?”“问令堂!跟上。”
啪答啪答踅出门去。离了驿馆,一老一少穿绕在蝉声唧唧的巷闾间,出了条窄长胡同,视野顿开,水颸扑面,带着柳条新氛,稍稍驱散石板路上的蒸腾热气,正是两人初遇的渠畔,一如既往地少见人迹。
难怪前辈当日能在这儿架火烤鱼,耿照忍不住想。越浦之大,真有这种怎么走都不会经过的地方啊!那渠宽约两丈,两侧以砾石堆成护岸,跟城内以砌石夹岸的主水道不同,更像城外的天然河流
从水下飘着的芦尖能知一二。岸边积成沙洲,长出芦苇,夏季水丰满涨,这才漫过苇草。漕运乃越城浦之命脉,城尹衙门的疏浚官权力极大,还不是闲差,一年到头忙成狗,休说长芦苇,连渠内聚沙成洲都是不允许的,没弄好能掉脑袋。
耿照到越浦的时间不长,总还知道这事。“这里以前是条河。我是说真的河,不是发民夫挖将出来,再用盖城池的大石块生生砌出河道的那种。”
武登庸在柳阴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熟门熟路甩钩入水,叼根长草枕臂倚树,踢鞋叠腿,光瞧便觉舒心。“好笑罢?现今过日子都靠假河,真河倒没人知晓啦。若非夏季涨水,漫过闸口,没准这渠都是干的。”
耿照也学他甩竿,只是典卫大人不擅此道,差点给鱼钩勾了后领。武登庸笑得爽朗直接,看似心情大好。“咱们今天便只钓鱼?”担心殃及亡母,索性连“问”字也不提了。反正钓鱼也没啥不好。“问!怎么不问?”
老人还没笑够,半闭着眼一副懒汉德性,随口应付:“喏,你小子要的,是多呢还是少?”依耿照之性,本该选“少”贪多嚼不烂,选了等于没选。
但老人哼哼唧唧笑个没完,令少年莫名地恼火起来。鱼钩钓绳这种费钱的玩意儿,龙口村的孩子哪里玩得起?不是跳进水里徒手捞鱼,便是编渔篓、砌鱼槽,多的是不花钱的手段。不比堂堂神功侯,便是流落江湖,都能任意支使水道巨擘,要啥有啥!“我选‘多’!”
“哼哼哈哈哎哟选多是吧?呼呼呼”老人的声音渐渐沉落,猫儿似的咕哝取代意指,最后直接成了呼噜声。
“那就比一比比比谁钓得多呼”耿照深深觉得对老人抱有期待的自己,简直是棒槌。不过水岸微风太舒服了,这柳树底的瘤节凹陷也是,巧妙托着腰背,凉滑微硬的触感和鲜烈的木气,堪比漱玉节重金购置的精雕胡床,耿照很快便原谅了老人,随着前辈亦趋亦步,昏沉沉地跌入梦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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