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相似的曲调,也许是因为重重看不透的心事,她努力克制着情绪,却无法将这一面在叶离身旁藏起,长睫一眨,两滴泪砸在罗裙上。
音律戛然而止,接着她被揽进他坚定温暖的怀抱,他知道她今夜情绪不稳,却没有料到她会落泪。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黑暗中,她隐忍的泪肆虐滂沱,压抑多年未曾对人言的话语叫嚣着拥挤到唇边,她断断续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你知道么叶离……我好想妈妈,你懂得那种明知道亲人在世却被时空永远阻隔的感觉么?我无数次责问老天,为什么偏偏是我,可责问有用吗?没有……我爸说,如果改变不了只能适应,因为只有适应后才能去掌握。我好累,我掐死了所有心里的排斥感和不习惯,适应了却找不到掌控的方法。要找的人布下天罗地网都没有影子,连一颗珠子都躲在天边欺负我,这个世界太残酷,阴谋和杀戮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后,玄机楼……我以为可以不染血腥靠头脑存活,那夜我才知道仁慈是多么幼稚的感情,他们的血飞溅满地,上一刻还是活生生会跑会走有一身武艺的人,下一个却倒在地上变成了没有一丝生气的尸体。叶离你相信人有魂儿吗?我相信,因为容不得我不信……还有他们俩……”想到澹台沁和云意初,回归的理智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她突兀地停止,叶离的神色也随之暗了暗。她脱离他的怀抱,迅速用袖子擦去眼泪。她已经说了太多,向旁人揭示内心让她觉得危险与不安,哪怕这个人是叶离,她开始后悔今夜跟他来了这里,后悔听到他吹出的曲子,更后悔为什么自己把持不住情绪。她看着远处残败的山茶花,山茶,又名海石榴、曼陀罗、玉茗花,一种花尚且有许多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有它的由来。就像她,楚笑幽、楚笑儿、楚明烟……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寓意,不同的身份……无法简单的起来。
笑幽凌乱的话叶离一句句仔细听着,但他无法从断续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她生命里承受的所有。她方才脱口而出的称呼:“妈妈”、“爸”,好怪异的叫法,他能感觉到她是在说自己的父母,他记得她父母双亡,为什么她会说母亲在世却无法相见?她要找人……找什么人?难道还有洗剑阁无法找到的人吗?珠子……又是什么,他想破头也没找出什么线索。他最在意的还是最后的那句:“还有他们俩。”他们俩是谁?
笑幽恢复了平静,一双洗过的眼眸澄澈清亮,她看着叶离疑惑的神色,率先说道:“胡言乱语一通有没有吓到你。”
叶离浅笑摇头,“这样的你才让人觉得真实,当你将所有心事都藏起来的时候,就像唯美布景里的画中人。”他顿了顿,直视着她道:“今夜我已经禀告父亲,后日下聘,虽然一些喜帖都派出了才顾及到这些礼节,但我觉得不能免,六月十九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携手一生的妻,无论你曾经历过什么,要找寻什么,失去过什么,你记得,你身边有我,会陪你走到生命尽头的人。”
他的话在她心中掀起一阵席卷的劲风,一起携手走到生命的尽头……她的宿命他能否帮她分担,她又会不会连累了他,她下意识地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只是说如果……我会离开这里,叶离,你会抛下所有和我走吗?”她眼中的光芒带着希翼,也带着不确定的闪躲。
他轻笑,语气坚定地重复着他的誓言:“你忘记了我说过,叶子会追逐着风直到海角天涯。”他以为她所说的离开,只是离开戈兀山庄,又怎么能明白,她指的离开是去往另一个时空呢。不过这些都不打紧,誓言是虚无的,能否将誓言兑现在于人,但有些时候,有些心境中,一句誓言至少能带来两个人的快乐。
静好的氛围,他不忍破坏,他本想问她,“他们俩”中的一人是否指云意初,这句话他咽了回去却盘桓在心间,刻意忽略都难以消退。不过问不问都已经失去意义,他抚mo着她如缎的发,以后的日子,他不会给她机会去牵挂其他人,她的眼中只会有他。
六月十九……不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