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我就要请在座各位,去做点没利益没意义的事情,谁要不愿意干的,他这领导也就不用干了!”
“下了三天的雨,你们在这开了三天的会,议这个gdp,那个产业柱,都他妈一堆狗屎,毫无意义!反正大家得空,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别浪费口水啦,现在集体出去,沿着长川江布防,去巡江守堤,去防洪抢险!”
一言掷下,满堂哗然。
身后陆援朝站起来,会场内安静了一点,他冲我质疑了一个“沈书记,你这刚回来,掌握什么情况了?是不是有点太敏感?有什么险?抗什么洪?我们怎么不知道?”
“等你们知道,水都淹到屋顶了!”我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大家不是挺有空吗?怎么,让你们做点事,就这么大意见?”
“不是做事的问题。”老陆加大声音“关键在于随意发布灾害信息,会引起公众恐慌,这叫扰民懂吗?”
“嘿嘿,我不打算扰民,也没想对社会发消息,就是找点事情让同志们干一干。”我冷笑着说“我问你,机关干部,包括我们这些领导在内,人民给你发工资是干什么的?让你坐会场里耍嘴皮子,玩一玩数字游戏?议什么百村千井?”
“不是这样的。”我说“人民希望我们,能够在需要的时候保护他们的利益,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们考虑,而不是想方设法地制造政绩,盲目上马,搞这个项目那个工程,拍拍脑袋开开会”
“不说开会,扯远了。”老陆打断我的话,没有退让的意思“问题是洪水在哪里?你要我们抗什么?还讲不讲自然规律?长川江的水位现在有多高?离历史水位差一大截吧?”
“狗屁规律!哪一次灾难是按你的规律出现的?”我嗤之以鼻“多少回了,每次一发水,就是历史最高、不可抗力,能不能不要这种借口?我们是组织,是政府,应该要有忧患意识,应该要能稍微看得远一点点,不能迷信那些规律,要做到未雨绸缪,要懂得防,不要等到水进了屋里,咱们再去救灾,再去捞人好吧?”
“你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我朝他一摆手“有什么责任我来负!”
老陆拍案而起“太不象话了!”他怒不可遏地说“简直不把组织放在眼里,信不信我去告你,独断专行,乱给其他同志扣帽子”
我斜眼看着老家伙,才明白这丫为什么跳起来跟老子唱对台戏,敢情是在帮朱胖子出头的啊?
我点了点老家伙。“你去告啊!”我说“这帽子,我还不止扣他朱高志一个人,你陆援朝,也是一路货色!不要以为你他妈走走上层,就能当定了市长,老实告诉你,在我沈某人这里,门都没有!你们那点破事,到时候全给你弄出来!信不信老子送你上山!”
“信不信?啊?”我指着他“现在就逮起你来,给你来个双规,查死你丫,信不信?”
老陆看了我一会,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冷笑一声。
台下的朱胖子也要跟着出去,我一拍桌子。“朱高志,站住!”我冲着话筒吼“他的职我撤不了,你可就没这本钱了啊,要走的话,最好想想清楚”
朱高志无可奈何地站住了。
“通知全市机关干部,除了留守值班的,全部给我上堤坝,观察水情,晚上全体值守,不许睡觉!”
会场又是一片哗然。
“干什么干什么?有牢騒出来发!”我指着声音最大的角落骂“平时你们打麻将、唱跳舞,两三天不睡都挺有精神的嘛,这么一晚上就累死你们啦?妈的b!老子带你们一块上,有什么可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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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刚从省城回,席不瑕暖,我就把全市机关几千名干部紧急动员起来,冒着倾盆大雨,投入到一场没有险情的抗洪工作中。
既然已经拍过板,老陆又气急败坏地走了人,班子其他几位领导只能坐下来,跟我一块研究方案。因为没有得到灾害的具体信息,也没有接到上级指令,所以就不能成敛么指挥部,我们将长川江及其主要支流按区域地段划分,交由各单位分片负责,然后常委们以我为首,倾巢而出,率众分头朝各自负责的区域进发,到各个方向去监督方案的落实情况。
我负责的是北川段江面,大概有七十多公里,我的具体任务就是沿着江岸一路巡查过去,收集各类信息,看看有没有险情汇报上来,以及结合防汛资料,找到那些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段,安排值堤人手的大致分配。
劈头盖脸的大雨中,我带着十来个武警战士,分乘三辆越野吉普,在泥泞的江岸边来回奔走,直到深夜。
雨太狂,天太黑,路太滑,在很多地方,我们不得不下车,把车从泥泞中推出来,这个时候,所有的雨具都毫无作用,所有人身上都没有一个干地方。
那些值堤干部比我们状况更槽糕,他们不得不顶风冒雨,穿着不起作用的雨衣,手里打着强光电筒,三五成群地沿着江岸四处巡查。呃,事实上,所到之处都是抱怨的声音,大家都背后发牢騒,他们说我是个不会体恤下属的暴君,而且自以为是,不进油盐。
我知道自己的举动会被很多人骂,但是根本就无所谓。因为在公路桥上看长川江的水位时,也许天生怕这玩意的缘故吧,我的头很晕。而且当时有种突如其来的强烈预感,就是这场雨不会那么快地停下来,水还会继续往上涨,必须要加以提防,不能被那些陈旧的规律迷惑,以至酿成悲剧。
嗯,是的,我的看法就是,少女迟早会变成母亲,所谓的历史记录就是用来破的,第一次随时可能出现,我不希望在自己的手上,让某个第一次成为灾难。
何况错了又怎么样?有什么后果?我不认为机关干部打麻将搞娱乐的工作很重要,他们的这个时间,我自信浪费得起。
我讨厌悲剧,更厌恶灾难,在我能够作决定的时候,我会尽力去避免它们的发生,哪怕需要为此承担责任,我不在乎。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第一次终于降临,又是一个水文资料上的历史记录历年来最早出现的洪汛灾害,洪峰提前一个月到来,规律被打破了。
而长川,已经提前做好准备,洪水,没有逾越我的预感。
但是,其实,我想说的是,对灾难的防范,预感并不那么重要,说真的。很多时候,就算你明知一场灾厄即将降临人世,你也可能无能为力。
但是我现在不一样,那些应该做的事情,我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