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同玛莎和其馀的人都见过面。心中已有了一个惊人的概括了解。我是名雇佣写手,这是我一向的说法,如今对于文章的题材已嗅出点蛛丝马迹。只是还无法深入。
到处都是炎热酷暑,弄得我晕头转向,我在自己凉爽的套房中昏昏入睡,像沈入地狱似的被闷得透不过气来,恍惚之中却被屋里的人惊醒了。
噢,竟然不是自己。我可不是易被你们欺凌的懦弱女子。比如说吧,假如违背了我的意愿,我就会咬牙切齿地戴上指节环来打招呼。我从枕头底下悄悄摸出弹簧刀。其实我并没有在旅行时全副武装的习惯,不过在贝伦我还是做了些准备。
“西德尼,”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过来。是个男人的声音。“西德尼小姐。”
我慢慢将刀移向腰部紧紧握着。“是谁?”我冷静地问道。
“别害怕。是罗瑞。”
“原来是罗瑞先生,我们是同胞。我认为你应该清楚进一位女士的卧室之前该敲门。”
“请扭亮灯。我只是不想大声喧哗。你知道那个美国人就住在隔壁,我不想他知道我在这里。”
我扭亮床头灯,坐了起来。在玛瑙斯我发现了一间专营真丝的商店,采购了许多衣物,全都记入了报社的帐中。有便袍、衬衫、几条裙子和外套、两套时髦的真丝睡衣裤。现在我便穿着其中的一套,乳白色的衣料在黄色的床头灯光照射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每个女孩都喜欢自己在床上更美些,尤其是像罗瑞这样的人在屋里时。
我想到了马森,那位摄影师,一个外表通情达理的男人。罗瑞在抨击他。
他曾抨击过许多男人,除了马森看起来有些古怪。他外貌一点都不娘娘腔,是个十足的男人。令我想起了年轻的史思。康纳来。
先前我说过,他是英国人,是以生物学专家身份加入探险的行列。玛莎当然知道怎样选择人选。
“我必须单独同你谈谈,不想让他人知道。”
他在站卧室中间。身着黑色长裤,一件黑t恤和双胶底运动鞋。脚穿运动鞋是为了便于溜进屋里。我不喜欢随意被人视作当然,除非一个外表及行为似罗瑞的男人,或许有可能使我放弃成见。
“我可以坐下吗?”他用一种柔和的、公立学校培养出来的,优秀的英格兰警察的说话语调询问道。而我来自于布瑞克斯顿,说话声音嘶哑粗嘎。
“不能等到早晨再说吗?”
他坐到床尾。我尽量克制自己,可是全身的毛发仍止不住竖立起来,弹簧刀紧贴着我的右腿。
“我很遗憾。其实你应该相信我。”
哦?那当然罗,就像信任克里宾怪医生一样。我可没敢大声说出来。
“今天下午马森带你来时,真是引起了不小的震撼。我不懂为什么报馆派你而不是卡尔。我是指,他是代表个人前来,而不是作为一名报社的记者。”
“你去对我的主编解释吧,”我回道。“卡尔是主编,也许他有比实际上更大的自由度来表现才华。不过,不管怎样说,罗瑞先生,我们全都是被雇来帮忙的。”
“叫我罗瑞。”他在床上慢慢移动。体重不轻不重。“玛莎很喜欢你,”
他表情神秘。“别的全靠你自己小心了。”
我稳稳地看着他。“我也喜欢她。一位有胆识的女人,丝毫没因富有丧失意志。”
“说的没错。她是一位出色的鉴赏家。这点迄今为止仍令我惊异。此次探险不会舒服。以前去过很远的地方吗?”
我略加思考。“我已把它当成是去克洛顿一、二次,”回答道。
他哈哈大笑。“玛莎并不是唯一有勇气的女人,”他柔和地说道。
接着来是一阵安静。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有时甚至更甚于其它的欲望。
“那么,你为何来这里?”我问道。
他立刻停住了献媚。我发出一声不太正常的叹息声,拨拉着双耳。
“噢,只是想问问你对卡尔了解多少?”他探询道。“我知道你们是同事。”
“我负责专栏,”我坦然地说。“卡尔负责游记。一年之中或许能在办公室遇见一、两回。”
罗瑞双眼放光,像只昼眉鸟。“尽管你将加入这支探险队。我还是认为,他选你来是出于自己的利益。”
有时必须通过交换信息才能满足好奇心。“不完全正确,”谎话从牙缝中吐了出来。并不一定要用正确的情报做交换。“他受了重伤,罗瑞。无法说太多的话,就给我一个大概。”
“什么大概?”
哎哟,我暗思。小鼻孔不住地开翕着,像个凶悍的泼妇。
“你肯定了解卡尔,”我耸了耸穿有绸衣的双肩。“这个男人不是很坦率。”
罗瑞倾身向前,一只手放到了我盖有毛毯的大腿上。和他这种人在一起,便想开着灯干那事。不想错过视觉上的享受。相对于马森他有乌黑的头发,宽阔的额头,富于幽默感的双眼。
“我并不了解卡尔,”他重又温柔地说。“这就是我的烦恼。我常琢磨卡尔,这种思虑令我寝食难安。我也不相信他会和这位美国摄影师相处得很好。
我曾极力劝告玛莎不要他俩参加,可她却说他是最出色的,我便不便多言了。”
“你觉得事实同你的想法接近吗?”我更进一步,就快钓到鱼了。
“我怎样才能确定是否能信任你呢?”
“你当然无法确定。不过马森不喜欢我,总试图送我回去。这有帮助吗?”
他咯咯笑起来。“我想卡尔是针对某些事才去的。假定此次去亚马逊河的探险,只是考察一、两条支流的情况,以及尽可能多了解一些生态环境。卡尔表现得似乎有点超乎寻常的热衷了,或许这只是我的看法。玛莎是位坚韧不拔的女子,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弱点,易被击倒的。”
“什么方面?”我敦促着。
“她是富人。一件贵重物品。”
我顿时领会了。或许聪明的老卡尔寄望玛莎被绑票。这样他便会搭救她,要求得到报答,并由此向报馆、向社会撰写一些令人兴奋的报导。
卡尔卑劣的品行正与我平素的判断相吻合。他同我曾有过一次小小的接触,尽管没什么大不了。这家伙在处理报纸新闻方面着实令人讨厌。
情报的共享即为情报价值的削弱。我睁大双眼。“你认为玛莎处境会危险吗?”我有点喘息。
“完全有可能。”这男人庄重及骤然停住的态度蛮有味道。他也明白这比向我详述要有力的多。
过了一下。
“我们其他人也会有危险吗?”我喃喃而语,尽量表现得漫不经心。
罗瑞慢慢扯着床单。“如今你已有了一个朋友,你一定要相信这点。”
“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我心神不定地说。
他爱抚地将散落在我面孔的秀发拨到了脑后。过了一会儿,双唇轻擦过我的脸颊,停在耳际。我浑身顿时罗罗哆哆地震颤起来。真是一种悦人的方式。
他低声耳语。“你有非常成熟的头脑。”
噢,这个鬼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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