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痛心不已的是,我的私人藏书也不断流失,流失到身边众多的“书非借不能读也”的黄生们。
一天,一位爱好文学的女孩忽然来向我借书。我不知所措,翻出两柜的书,撒落一床,供其挑拣,还向其特意推荐我刚刚邮购来的卢梭的忏悔录。数日后,她归还了其他的书,却扣下了两本忏悔录。我虽遗憾不已,终究难以启齿。
我的一位学子,家境贫寒,当时又被学校除名,校会上宣判为“骗子”我不知时年十四五岁的他是否行骗过,还是宁愿相信其无。况且,他是来借书。徐志摩诗集、鲁迅散文集等,掳掠而去。而我,徒然作圣徒,预备将自己的内衣也交付于他,只为我内心从未相信,曾经的淳朴少年,会是“骗子”而且,尤其是受到众人歧视的人,更渴望别人的信任。时至今日,道上相遇,其热忱恳切淳朴之状依然。幸好,其人终未误入歧途,虽然,只是损失了几本好书。
又一日,一位晓师的校友来借书,整整十本。其中有我的至爱,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从此,书与人杳无音信。其间,我也辗转得到线索,追忆逝水年华已经落入校友的亲戚手中。于是,又央求“线人”才索回四本。
事隔四五年,前年暑假,那位校友托人寄来二百元钱,并对于当年的借书表达歉意。那几年,他正忙于读研考博。幸甚至哉,一位惜书人,还记得那几本劳什子。后来,我又奉还那笔钱,并说明已讨回了其中几本书,彼此释然。
有一天,在一位同事家的书橱前浏览其藏书。在一册册教育教学书籍之间,赫然夹着一本中国“左祸”,扉页有我亲笔署名,仿佛一只多年以前不慎走失的宠物猫儿,正翘首喵喵的向我啼叫。然而,猫儿易主,我若召唤,又恐引起新主人怪罪我的促狭胸襟,何况又都是人师,竟至于自己羞愧起来,不敢再去一瞥,那只不知何时失散的可怜的猫儿!
书得之之幸,失之之痛,又有谁知?不以物之得失而喜悲,于他物可以,于书则难。
前些日子,一直沉迷网络游戏、聊天的我,正为学校高管禁止网上聊天、游戏而发愁,偶尔发现了电子书,e-book,仿佛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开辟了另一番物理时空,我找到了一种新概念的书籍。使用网际快车,极速下载。安装电子阅读器,任意开阖。一键敲定万卷书!以前未曾敢想、未曾敢买的文学名著、哲社典籍尽收于我的文件夹下。当年因薪水有限只能选择四本购买的追忆逝水年华,如今七卷本一股脑儿成了囊中物。从此,一有闲暇,我便浸泡在电子书库里“查阅资料”不逾校规。只是,电子书不够严肃,录入人员水平参差不齐,错别字比比皆是,阅读久了,令人头晕目眩,头颈酸胀,腰身不适,不如传统纸质媒体的书籍,一榻一椅,自如阅览。
随园先生说,天子不读七略书库,富贵人不读汗牛充栋。如今,随着生活快捷化,娱乐多元化,现实网络化,读书也无可无不可的,真正爱书、读书的人,又有多少?为一说,以警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