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黑黢黢的夜色萦绕着一阵怪声。这窸窣声既不似妻儿翻卷被窝,也不似老鼠蝙蝠断续而有节奏的活动,更非帘卷西风的曼妙婆娑。
扭灯侧望,声源似在墙角。朦胧的睡眼循声望去,蜿蜿蜒蜒的一长串,悬挂于一堆塑料袋上。
“是不是蛇?”妻子问得我毛骨悚然。怀着一股舍我其谁的勇气,我蹑手蹑脚的挪近墙角。那悬浮蠕动的一长串不明物哧溜一下,尖锐细长的末端滑入了电视柜后面,窸窣声戛然而止。一片寂静,妻子的目光与我的交接中,透出股恐惧。
当机立断,我拿了根竹竿,凝神屏气上前,朝电视柜后探望。果然,一条黑乎乎的蛇,盘作蚊香状,是因为紧张吧,纹丝不动的趴着。用竹竿啪啪轻拨,手腕感受到竹竿那端传来的蛇身的弹性。
几次试探之后,暴风骤雨式的笞挞落在了“黔驴”似的蛇身上。虽然蛇的痴顽如“怡红公子”但是考虑到乡俗及其抗击打能力,至其昏迷之际,将其挑于竿上,扔出门外。
妻子如雕塑般刻着紧张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这蛇,从那里进来的?天花?门缝?
嗨,这破屋!
后半夜,空气中久久弥漫着一股蛇腥味,挥之不去,沁人肺腑。
第二天,妻子嘱咐我清理墙角的那堆塑料袋。犹豫恍惚之际,那道冷峻窸窣腾挪蠕动腥骚软滑的蛇影,分明还在眼前,翩若惊鸿蜿若游龙的恐惧美。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借助那根竹竿,将墙角的塑料袋一一挑将出去。
数日后,在另一间屋里看书,仍觉得心绪颇不宁静。天花上往日司空见怪的鼠跳声令人狐疑不安。翘首聆听半晌,确认这声音的频率节奏振幅均迥然有别于蛇行之声,方才凝神阅读半页。灯光下,偶尔瞥见一截弯曲的电缆绳索,或是窗户那边游走的壁虎,又是一阵风声鹤唳般的惶恐。
半个月后,一切又恢复正常,可以平静面对鼠跳声壁虎的游弋绳索电缆的蜿蜒,甚至可以徒手走近电视柜,仔细查看查看柜后。
人类有所谓视觉后象,约可持续零点几秒。人对蛇的本能的恐惧心理是否也有一种恐惧后象呢?若有,至少也得持续数天吧。至于“9。11”那样的事件给人留下的恐惧后象,也许得持续一年半载了。举凡日常大小琐事,劳心乏神,都不可能“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埃?”似的在我们的心灵来去不留踪迹。唯有时间,可以消弭这恐惧心理。人类毕生都在与时间抗争,他们本想执著的眷恋一个爱人、一位友人、某些信念;遗忘却从冥冥之中升起,淹没他们最美丽、最宝贵的回忆。风雨过后,不是霓虹满天,而应该是云淡风清,澄江似练。
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