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嬷嬷到底年岁大了,哪里折腾得过雪兰,被她从手中挣脱出来,死死的抱着锦好的腿:“夫人,奴婢对夫人一片忠心,这么多年来,奴婢一心为了夫人,从不曾有过二心,今日之事,也是奴婢为夫人着想夫人这么多年,您待奴婢情同姐妹,怎么现在就如此狠心奴婢做错了什么像奴婢这样的陪嫁丫头,哪个不是这样女人三从四德夫人你怎么就夫人,这世间的规矩你总要记得些否则传扬出去,不但坏了夫人的名声,就是侯爷的脸面也会”
顾嬷嬷实在忍不住,上前踹了雪兰一脚,将她踢飞出去,打断她的话:“你个没心没肺的,敢情还是夫人不对了,你不要脸,存了爬床的心思倒是对的?三从四德,你也敢说,怎么就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夫人不懂三从四德,你就懂了?我看你是想自个儿做了这侯府的夫人,才是吧!还说什么侯爷的脸面?你可真是费心了,你可真懂规矩,我老婆子在内宅当了一辈子的差,还不知道,这丫头还要操心主子的脸面?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要说这还要感谢,雪兰你,否则这等规矩,我哪里明白?”
说到这里,顾嬷嬷狠狠的啐了雪兰一口:“你也有脸说这些年,夫人对你怎么样,怎么就背后给夫人捅刀子了,我看你的良心早就喂狗去了!”这等背主的丫头,实在是可恶,就是一刀砍了,也不足惜。
锦好有些疲惫,看着眼前落泪的雪兰,只觉得可笑之极,觉得此刻的雪兰早就不是自个儿认识的那个雪兰,情分已尽,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顾嬷嬷,什么也别说了,即刻送她去庙里吧!”她实在不想看到这张让她觉得厌恶的脸了。
抬目,见门外修长的影子,锦好的眼神缩了缩,牙根咬了咬,心下一横:看来容不得她手软了,否则门外的那人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心思来。
锦好的眸子渐渐的阴沉下来,如寒冬腊月般冰冷:“眯祈福,只要心诚就可,话多了,菩萨也会生厌。”
她看向雪兰那娇嫩的面孔,淡淡的说道:“你随顾嬷嬷去吧,厨房里会为你备上一碗哑药,日后就静心在菩萨面前为我祈福,你放心,我们主仆这么多年,若是没有必要,我是不会为难你的家人的。”
潜台词:你若是不乖乖听话,她定会出手收拾雪兰的家人。
雪兰浑身僵硬的如石头一般,震惊不已的看着锦好,身子不停的哆嗦: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自家主子的手段。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锦好会将这些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原来,当情分耗尽了,自个儿在夫人的眼底,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发落的下人。
锦好的脸色越发的冷漠,慢声道:“你去吧,我再不想看到你了,为了你的家人,你就安分些吧!”
她原本也没想这样对雪兰,她原本的算计是将雪兰困在庙里,青灯古佛,不让她出庙,不让她见金翰林,或许过些年,她就能想明白了。
但是,到了这一刻,锦好知道,雪兰永远都不会想明白的,她不得不如此行事。
雪兰知道的事情太多,现在心中已经对她存了怨恨,谁知道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总要绝了后患才是,也好救了她一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了。
她和雪兰之间,情分已尽,再没有话说了,路是雪兰自个儿选的,由她去吧,她能留下雪兰的一条性命,就已经是仁慈了,大宅门中,这样背主的丫头,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大门的。
只是,日后她和雪兰再无瓜葛,是死是活,全看她自个儿的造化了。
雪兰浑身一软,傻愣愣的看着锦好,夫人居然想毒哑了她,将她困死在庙里——夫人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
“夫人,夫人你饶了奴婢吧!”雪兰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愿意嫁人,愿意嫁给王妈妈的儿子夫人,你就放过奴婢吧!”
锦好又笑了起来,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看着雪兰,摇头道:“雪兰,你还是太嫩了点,别忘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骗不过我!”
她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带下去吧!我累了”
是真的累了,今天的这场闹剧,让她异常的疲惫,比任何一次都来的疲惫,或许因为这一次的“敌人”是曾经亲密无间的丫头,或许是因为雪兰的这一刀捅得太累,太深,伤了她的元气
雪兰终于被拖了下去,即使她一直忏悔着,求饶着,却没有人为她说上一句话,因为谁都看出,她的忏悔是那么的言不由衷,她的求饶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悔了!
雪兰一路挣扎,却渐渐的无力,等到了一旁的偏厅,见顾嬷嬷领着离儿去厨房煎药,只有云燕看守她,就动了心思。
她泪眼模糊的求着云燕:“云燕,云燕,你救救我你去帮我求求夫人夫人最疼你了,你去求夫人,夫人一定会饶了我的”
云燕看着曾经的好姐妹落得这样的境地,鄙视之余,却也有些心酸:“人自有命,你这样又是何苦?”
她是真心的想劝雪兰,不属于她的,就莫强求,侯爷和夫人好的蜜里调油,就是针都插不进去,她这般强求,用尽了心思,又怎么样,不过是耗尽了主仆的情分。
好在夫人心慈,到底想保全她一命,只是不知道侯爷能不能放过雪兰——夫人的哑药怕是侯爷看着不中意吧,别看侯爷看着温和,实际上手段不知道比起夫人来多干净利落,雪兰知晓夫人太多的秘密,只怕侯爷认为死人才是最能保密的人。
只可惜云燕的好心,却被雪兰当成了驴肝肺。
她冷笑:“云燕,你不想救我就直说,休要说什么命不命的,我不认命,就是错的。难道你自个儿就认命?”
她啐了云燕一口:“你也莫要在我面前做出什么贞洁烈女的样子,大哥不说二哥哥,我不要脸,你就要脸了?我今儿个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我自个儿认主不清,以为夫人是个良善的,可是你也莫要幸灾乐祸,你以为夫人知道你那点丑事,就会成全你,别忘了邱如虎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乞儿,他是夫人的义兄,你一个丫头,想要嫁给他,做梦!”
雪兰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我在庙里等你,到时候夫人一定会送你过来和我做伴的”
她忽然顿下声音,瞧着云燕,露出一抹算计:“云燕,你说我若是将这事情告诉给夫人夫人会怎么惩罚你?会不会今儿个咱们两个就一起喂了哑药,送去庙里?”
雪兰的神色,渐渐的染上一层阴霾:“你若是不想和我一起喂哑药,进庙里,那就去给我求情,否则,我就将你和邱如虎的事情嚷的人人皆知,到时候,我看你只有跳井的份。”
云燕没想到,雪兰到了这时候,还是不肯悔改,还说出这样的话,什么认主不清,她这是对夫人生了怨恨。
更可恶的是,雪兰居然威胁她。
“你到现在,还没理解夫人对你的一番苦心,居然还想着我替你求情。”云燕的面色冷漠如冰:“你也别威胁我,我的事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一没私相授受,二没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我有什么可怕的。”
雪兰见云燕的态度强硬,忽然又变了口气,不敢强硬,软和了许多:“云燕,你也莫要生我的气,我这不是没法子吗?我是生了心思,可是那也是为了夫人,你也不想想,夫人伤了身子,难有子嗣,难不成侯爷会一辈子对着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好?自古不孝,无后为大,就是侯爷不在乎,难道老爷不在乎,长公主也不在乎?到时候定然会塞女人给侯爷,与其到时候,让别的女人生出孩子,为难夫人,还不如我替侯爷生下子嗣。”
她越说越委屈:“你说,我这点心思怎么就不对了?夫人,她是个善妒的,只顾着眼前,就不想想以后,顾嬷嬷也老糊涂了,只想着巴结夫人,就不知道替夫人日后想想。”
她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云燕,你是个聪慧的,你若是真心的为夫人好,就让她放了我,抬我做了通房,这世上除了我们两个,谁还能这般为她着想!”
雪兰她此时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此时居然还在算计着夫人和她,难不成,雪兰真当她云燕是个草包?
云燕觉得荒谬到了极顶,心头稚痛,望着这一刻,还不死心的雪兰,眼神灰暗,她想要开口,却觉得无力,这样的雪兰,还能听进去什么?
“啪啪”忽然门外传来清脆的掌声。
云燕抬头看去,却见金翰林一脸淡笑,神色温和的看着雪兰。
“爷倒是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个忠心的,平日里,倒是小瞧了你,看来府里上下,只有你这个丫头想的最明白。”
金翰林的话,也不知道是贬还是褒,一时间,雪兰倒也猜不透他话里的深意,不过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子希望。
今天的事情,夫人是铁了心容不下她,要毁了她嗓子,送她去庙里,闹到这样的地步,她是指望不了夫人回心转意了,这时候,唯一还能维护自己,留下自己的也只有侯爷了。
她长的不差,又已经及笄,身段比夫人还丰满,想来,这样娇俏的自己,是能引起侯爷的怜惜的。
再说了,大户人家的规矩,陪小姐出嫁的陪嫁丫头,都是为姑爷准备的,她这等心思,也无可厚非的。
更何况,侯爷刚刚也说了,她想的明白,看来侯爷也是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的。
子嗣这种事情,乃是人生大事,夫人年纪小,不知道其中的厉害,难道侯爷也不知道,容得了她胡闹吗?
雪兰想清楚了这些,就又挤出几滴泪珠,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叫了声:“侯爷。”
这一声,可谓是缠绵悱恻,绕梁三尺,用尽了情,道尽了意,只听得云燕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嗲,实在是嗲得人浑身的骨头都酥掉了。
金翰林眉心一动,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怒到了极顶:真是驴脸不知道马脸长的东西,居然这时候,还对他献狐媚,难不成,他金翰林就是会被这样恶心东西打动的男人?难不成,他和好好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义,就比不得这么个龌蹉的东西?
实在是太看轻他和好好的感情,太瞧不起他金翰林了?
他年幼时遭逢大难,得遇金大夫夫妻才能化险为夷,至此最重真情,一个丫头,能得主子看重,将她视若姐妹,这份真心,就是死都无以回报。
可是雪兰这个丫头,分明持宠生娇,刚刚的话,分明是字字诛心,句句该死,拿捏着与好好之前的情分,逼迫着锦好抬她为通房,还想着生下子嗣,养在好好的身边,谋得漫天的富贵。
口里声声说着什么不敢贪心,可是这心思明明是要压过好好。
现在更好,背着好好,居然逼迫云燕,挑唆云燕与锦好的关系。
一个女儿家家的,生出这样龌蹉的心思,不但敢要挟往日的朋友,更是谋算自个儿主子,这样的胆大包天的奴才,怎么能留得?
好好倒是一片好心,只想毒哑了雪兰的嗓子,可是他却没有这份好心,胆敢欺负他的好好,死有余辜!
金翰林想着屋里那个心情郁闷的娇妻,心里直叹气,要是真的能恨得下心,也就不会这般伤心了,看她那样子,心里明显还是放不下,也是,雪兰跟着她这么多年了,这情分自然不一样。
既然好好下不了手,那么就有他替她下手吧。
“阿宝。”金翰林招了阿宝进来:“听说最近城外不太平,由你亲自送雪兰去庙里为夫人祈福。”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听明白没有?”
阿宝眼底闪过一道幽光,躬身应道:“小的听明白了。”
雪兰满心满肺的不敢置信,怔了怔,才喃喃的叫了声:“侯爷”
侯爷怎么能同意夫人的做法,这是不对的啊!
还敢惺惺作态,做出这幅恶心的模样。
金翰林被恶心到了,觉得无法忍受,这背主的丫头,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敢摆出她受了欺辱,受了委屈的样子,一脚踢飞一张椅子,直接撞在雪兰的胸口。
雪兰一声惨叫,喷出一口热血,顿时就晕死了过去。
此时,顾嬷嬷端了那碗哑药过来,瞧着地上晕死过去的雪兰,顿时发愁了起来:这可如何灌下去?
金翰林似是看出她的为难,淡笑道:“既然晕死过去,这药就莫喂了。”
顾嬷嬷一听,心中一颤,诺诺的应了下去,瞧了一眼晕死过去的雪兰,眼神复杂:侯爷到底容不下她了。
金翰林也不管顾嬷嬷和云燕眼底的复杂,他吩咐过后,就忙着回房,心里记挂着他的小娇妻,只怕此时,心里正不痛快着呢。
金翰林进内室的时候,锦好正斜躺在榻上,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到金翰林进来,抬了抬眼皮,无精打采的道:“你回来了!”难得的没有起身迎他。
金翰林也不计较她这态度,上前,坐在榻旁,伸手将她捞到怀里,柔声道:“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你想怎么着都行,何必和自个儿过不去,绷着一张脸,你自个儿不难受,我看着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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