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苏绢挪动了一下受伤的右手,不对,是右前脚,那个兽医说得没错,她好笨,才会被那么明显的铁丝网扎伤。
她的脸上满是委屈与痛苦之色,不过那个兽医好狠,用那么粗的针管给了它一针,弄得她现在屁股比伤口还痛。
可是那个人是谁?躺卧在沙发的抱枕上,苏绢奇怪地望向传来水声的洗手间方向,那个人,刚才看他的表情,好像比受伤的她还要痛苦,抱她的时候像是抱什么宝贝,可她明明只是一只流浪猫。
这里是他的家吧,很干净,也很明快的样子,她现在躺着的沙发是软软的布艺沙发,房间里有一张超大的双人床,不过只有一套寝具,床单极平整,像是熨过一样。
其他的家俱都是原木色的,在灯光下闪着原木淡黄的光泽,地板也是原木色,好像刚刚打过蜡,光可鉴人,其实苏绢的母亲就很爱干净,但在她的记忆里,她家都很少有干净到这种程度的时候。
“你,好点了没有?”缓慢但清晰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警觉地看向男人,他走路的时候怎么这么轻?比猫还要轻。
“看来是好多了。”身穿着浅蓝色睡衣的杜明伦说道,这只猫儿,看来真的很小,完全没有猫的警觉心,一双眼睛单纯得像孩子。
“饿了吗?我去替你拿食物。”杜明伦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却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储存食物制成品的习惯,冰箱里只有几盒牛奶,关上冰箱的门,他将眼光投向橱柜。
那里有他前两天没来得及投放给公园流浪猫的猫粮,看来那小家伙不用饿肚子了。取下猫粮,又拿了一只干净的盘子,他回到沙发边。
“来,吃一点。”他又恢复了那种语调,缓慢而清晰,是那种牌子苏绢看到了浅黄色的包装袋,这么说,他就是小白说的第二个傻蛋?那个和她一样,会买猫粮去喂猫的人?
“你不饿吗?为什么不吃?”杜明伦奇怪地看着,以他过去的经验,他每次拿出猫粮,流浪猫们都会上前抢食,可是这只小猫,却只是看着包装袋,没有想吃的意思。
苏绢很想摇头不吃,可是早已经空无一物的肚子却“咕辘咕辘”一阵从它腹中传来的轰鸣声让她尴尬不已,不过幸好她是只猫,别人看不出她脸红。
“你饿了。”杜明伦很肯定地说道,拿起一颗猫粮放在她的嘴边,苏绢闻了闻,还不错,只是腥味太重,应该没小白说得那么糟吧,她当人的时候,曾经吃过狗饼干,味道挺好的,猫粮也应该差不多吧。
她缓缓地张开嘴巴,将他的掌心中的猫粮含入口中,用力一咬,一股腥味立刻溢满口中“呕”她干呕了一声,将口中的猫粮尽数吐出。
好难吃,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豆腥味加上鱼腥味,还有防腐剂的怪味,这么说那个小白真的没有骗人,她当初确实被骗了。
“你怎么了?”望着一脸难过的猫儿,杜明伦变了脸色“是不是猫粮过期了?”他抽出纸巾,擦拭着猫儿的嘴巴和被弄脏的沙发套。
“喵”难吃,真难吃,苏绢用完好的左掌,拼命地指着那盘散发着腥味的猫粮。
“你不喜欢?”听出了它叫声中的厌恶,杜明伦皱起了眉“我忘了你还是幼猫,我去拿牛奶给你。”
二分钟后,他端着盛满鲜奶的碗回到这里,蹲下身,缓缓放到猫儿面前,幼猫通常容易受惊,他从表情到动作都极为轻柔,生怕吓着了它。
“给。”猫儿看了他一眼,低头喝起了牛奶,也许是饿极了,一碗牛奶很快见了底“原来你喜欢这个。”他展眉而笑,为自己找到了它喜欢的食物而高兴。
“你该洗澡了,可是你身上的伤”这只幼猫身上满是泥水,当然是极爱干净的他所不能忍受的,可是它身上有伤,如果沾到了水引起感染怎么办?
洗澡?这两个字让正在喝牛奶的苏绢警觉了起来,它抬起了头,瞪视着眼前的男人,怎么可以让男人替她洗澡?从她有记忆起,就没让异性看过自己的身体,这是不可能接受的。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杜明伦惊讶地看着它。
不懂,我不懂。苏绢垂下了眼帘,不过一个发现却让她瞪大了眼睛,就在阳台边,蹲着一只黑色的猫,碧色的大眼正不赞同地看着她。
是小黑!
“我们来商量一下,如果我用塑料布将你的伤脚包起来,替你简单洗一下澡,可不可以?”杜明伦抱起了猫儿,用商量的口气说道。
“不可以!”不顾小黑更加不赞同的眼神,苏绢反对道,不过听到杜明伦耳里只是一声猫叫。
“你同意了?那等一下不要挣扎,伤口沾到水就不好了。”他抱着它往浴室走去,其实人和猫商量事,和与未满三岁的儿童商量一件事是一样的,他们只是在自语,根本不指望得到答案。
“谁同意了!”苏绢挣扎着想要逃开,可是杜明伦力道虽然不大,但却没有她反抗的余地,这样看来,他对给猫洗澡很有经验。
“听他的。”小黑以口形示意苏绢。
“不要,他是男人。”坚决反对。
“你现在只是猫,在猫的眼里,是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小黑更坚定地推翻她的理由。
“我不要。”苏绢的反对虚弱了些。
“一定要,你再反抗他就要怀疑了。”小黑表情严厉了起来“你这样反对他替你洗澡,不是出于猫怕水的天性,而是因为他是男人,这就证明,你没有完全放弃身为人类的身份。”
这也是它坚决要让苏绢同意让这个男人替她洗澡的原因,苏绢外表是变成猫了,可是内在,却还是一个人类,这是不行的。
“我”苏绢低下了头。
“人类的身份是你自己放弃的,过去你一直在外面流浪,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现在你有了家,有了主人,就一定要有猫的样子。”
“我”
“你在看什么?”杜明伦放好温水,也替它将伤口用防水的保鲜膜包好,却发现怀中的猫儿不停地向外面张望,顺着猫的眼光望去,他却只看见了空空荡荡的阳台。
“喵”没什么,苏绢望向浴室中的镜子,镜中,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抱着一只有点脏的猫,旁边放着水盆和印着猫图案的沐浴乳,一切都太过平常,是她想得太多,她现在已经是一只猫了,身为人类的种种限制,都应该不存在。
杜明伦并不知道怀中猫咪的心思,他缓缓地将猫儿浸入水中,动作轻柔地替它洗澡。整个过程中,猫咪出乎意料地配合。
“我该叫你什么呢?”杜明伦自语道“叫闹闹好吗?你太沉默了,我希望你活泼一点。”他微笑着替它抹上沐浴乳。
如果忘记他是男人,他替它洗澡时的表情动作包括声音都好温柔,他应该是一个好主人吧,苏绢,不,闹闹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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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这个叫杜明伦的男人,根本是世上最可恶的主人!闹闹眼含热泪地想到,它昨天晚上刚刚想承认他是猫主,而今天上午他居然做出它无接受的事情。
他——把它抱到昨天的宠物医院,替它打预防针!那个医生,居然给它打了,好痛!痛死了!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光明正大地讨论它的血统,它的性别,不能容忍,不能容忍!
“公猫还是母猫?”杜明伦问道。
“你昨天没看吗?”
“没看。”事实是昨天他只顾着不要弄湿它的伤口,并没注意这些细节,只是今天才突然想起。
“它是猫小姐。”兽医微笑着揉了揉正含恨瞪着它的小猫的头。
“用不用做绝育手术?”到发情期母猫会招来一堆猫,杜明伦皱起了眉。
“现在还不用,等秋天吧,到时候再做也来得及,它现在还太小。”
“什么品种的?”
“嗯,应该是普通的柴猫,也许有一点点波斯猫的混血,你看它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琥珀色。”杜明伦说话精简,不过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的兽医还是接得很顺。
“哦。”老实说,他不太喜欢那些看起来怪怪的所谓纯种猫,柴猫漂亮也好打理。他轻弹了一下闹闹的耳朵,惹来闹闹厌烦的瞪视。
“有个性的小家伙,看来挺聪明的。”兽医赞道。
“当然,今天早上送去的东西一共多少钱?我把钱给你。”今天早晨七点多,宠物医院已经把猫的日用品都送到他家里了。
“不用了,算我送给这只小可爱的。”兽医低头想要亲亲这只惹人喜爱的猫咪“喵!”闹闹扬起小爪子,毫不客气地向他的脸上挥去。
“呀!”反应还算灵敏的兽医立刻抬起头,摸了摸脸颊,还好,躲过去了“你养的猫和你一样有个性。”
“当然。”干得好,杜明伦赞许地揉了揉闹闹颈后的毛。
“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养宠物的,对待人类,毛病极多,容忍度也极低,猫狗却可以骑在你们头上拉屎。”
“有我们,才有你们。”他的意思是,对宠物痴心的人越多,宠物医院才会越赚钱。
“切,那你也该注意一下人际关系吧?”
杜明伦挑了挑眉,没有回应他,他承认自己有双重标准,但不打算改,在他的眼里,猫比人更容易相处。
“比如对你弟弟,你能不能不只是给他钱,或者是完全切断他的经济来源,你和他谈一谈”
“他来找过你?”兽医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杜仲平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给他钱之后,来找他也很正常。
“嗯,他打电话和我哭诉过,说你太不近人情。”
“我不会再给他一分钱。”杜明伦并不想和他解释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他弯腰抱起了懒懒地趴在床上,无聊地玩着枕头的一角的闹闹。
“喂,我不是要你再给他钱,我是想让你和他聊聊,你们兄弟太缺乏沟通,如果你能拿出看顾猫的一半精力给他,他也不会”
“我走了。”杜明伦不耐地说道,在他的眼里,他们兄弟相处的事情,是隐私之一,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干涉太多,兽医有点越矩了。
这个男人有弟弟?闹闹把刚才的一切都听在耳里,心里暗暗猜想起他弟弟的样子,他的弟弟,该不会长得像他一样吧?
他五官端正,却没什么表情,不过和它在一起的时候表情倒是丰富得紧。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百零一套,白衬衫,黑色西裤,黑色外套,不过倒是很整洁,熨烫得也很平整。
他真的很怪,和它在一起的时候,话多得不行,语气也温和得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和那个会给人打针的兽医在一起,却横眉冷对,酷得可以,真是怪人。
还有,他是做什么职业的哩?他住的房子是五层的公寓的一楼,在楼前面有一片属于他的小花园,价格肯定不会太便宜,每月的房贷至少是一两千块,可是今天明明不是休息日,他仍然抱着它四处乱晃。
闹闹不住地观察着他,小脑袋转个不停,不过越想越觉得这个人神秘莫测。“闹闹,我们回家吧,今天好像挺热的。”
对了,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今天的温度明明有三十几度,他穿着那么整齐的西装,居然没有出汗。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正要招出租车的杜明伦,轻弹发呆的闹闹的鼻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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