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
梦魇
梦
望高山颠
狄奥图坦
他梦到了那一夜,狄奥图坦从他的父亲手中夺走了圣剑!
他睁眼看着狄奥图坦如何将圣剑刺入父亲宽广的胸膛之中,而他的耳畔至今犹自回荡着父亲痛楚的狂叫声!他看到狄奥图坦如何狂笑着挥舞着猎魔族的圣剑,而那圣剑如何划过他兄长的颈项那轻微的嘶声如今大得仿若雷鸣!
他夜夜难眠,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过去残酷血腥的景象;父亲与兄长不肯安息的灵魂夜夜来到他的床畔,诉说着他们未完的志愿、诉说着他们惨死的冤屈。
再一次,他狂叫着从床上一跃而起:“狄奥图坦!狄奥图坦!狄奥图坦!”
他的眼中泛着泪光,血红色的光芒闪烁在他的眼里。
“我要杀了你!”他起伏的胸膛,回荡着誓言:“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狄奥图坦!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怨恨的狂啸声回荡在猎魔族的村落之中,静默中的空气中充满着肃杀之气。
“天威。”
帐篷被掀开,他的母亲缓步而来,冷静得仿佛只是例行采访。她端庄的发髻一丝不苟地梳在背后,微凉的冷风自她身后袭来,吹抚着她洁净雪白的长袍。
当年她的丈夫和长子战死异域、小儿子不知所踪之时,她也是这副模样,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没有流露出半点痛楚神情,一直到她的小儿子满身伤痕地回来,她的表情依然没有变。
许多年来她同样地端庄、同样谦恭有礼,冷冷的脸上找不到半点属于过去的悲伤。她是这么地冷静,冷静到令人不敢置信!
只是,每个昊月天威被恶梦惊醒的夜里,她总会出现,仿佛早已等待、早已预知。她从来没有安慰过昊月天威,她只是出现,在儿子的床畔坐下来,缓缓地与他说几句话。
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话语。
她是活着,只是不再笑、不再激动,甚至不再爱;她很尽责地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只是她甚至不再苍老,她的岁月仿佛在知道丈夫、儿子战死的那一刻便停滞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责任;责任,便是她的全部。
“天威,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
昊月天威喘息着点头,他很快抹去眼角的泪,平息胸中忿恨不平的怒火,然后重新冷静地面对母亲。
“是的,十八岁。我已经是个成年人。”
“依照我族的历法,你现在的确算是一个成年人。”她点点头,面对儿子因为极度训练而长年黝黑的面孔,她竟缓缓地笑了笑。“天威,你知道你是昊月一族仅剩的男人了。猎魔族原本由三个族群组成,除了我族昊月之外,还有巴山与瀚海;瀚海一族自从百年前的战役后便神秘失踪了,谁也不知道那一族到底还存不存在,昊月一族只剩下你,而巴山一族虽然人数较多,但是他们开始与一般人类通婚,这是不对的,很快他们的血统将会混乱,这很可能会让他们失去猎魔族应有的能力。”
这是六年来母亲与他说过最多的话!昊月天威心中不知怎么地竟隐约升起一股恐惧
他的母亲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儿子:“天威,你必须让昊月一族的血统传承下去,明白吗?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让昊月一族的血脉断绝!”
“母亲,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昊月天威焦急地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母亲,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说你一定不会让昊月一族的血脉断绝!”
“我”
他的母亲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眼中闪出怒火:“答应我!”
昊月天威马上下床,低头跪在母亲面前:“是的!儿子答应你,无论如何一定不让昊月一族的血脉断绝。”
“还有,一定要取回我族的圣剑!昊月神剑是威力强大的武器,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使用它;我相信只要取回神剑,要消灭魔族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儿子会的!那是父亲的遗物,儿子一定会取回圣剑!”
“很好”她长长地叹口气,纤细的手轻轻地抚着儿子的长发。悠然的声音让昊月天威不由得背脊发麻:“巴山瑞儿是个好女孩,你不要辜负了她。”
“母亲?”
“天威这六年,辛苦你了。”
“不,天威不辛苦,天威天威一定会为父亲跟大哥复仇!请母亲宽心等待吧!”昊月天威哀求地抬起头:“母亲”
“傻孩子,我等不下去了”她长叹一声,溃然跌坐在床畔。
昊月天威恐惧地发现母亲的脸色竟转为铁青色!
“母亲!天哪!你吃了什么?我去请族长”
“不”她微笑着流泪,摇摇头,拉住儿子的手。“别去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天威,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是不爱你,我爱你更甚过自己的生命,只是只是我多么想念你的父亲多么多么想念着他那想念教人生不如死啊”“不要啊!”昊月天威仰天哭号起来。他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这一切?“别弃我而去!母亲!求求你,不要连你也弃我而去!”
“原谅我”她气息微弱地轻抚儿子的面孔,留恋地再看一眼:“天威,我的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要坚强啊!要替我们报仇要完成你父亲的使命天威,我的爱别忘了我们都会在你身边永远永远守护着你永远永远”
“母亲”他低下头,泪水泉水一般落在母亲转为雪白色的脸上。
她已经含着笑闭上眼睛,前去寻找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不要这样”昊月天威哭吼着抱着她、摇晃着她:“不要这样对我!天哪!不要这样对待我!母亲!回来啊!母亲!求求你回来”
昊月天威凄厉的号哭声响彻云霄
猎魔族村落的灯光纷纷亮起,他们冲到昊月天威的帐蓬前,看到昊月天威紧紧拥抱着母亲,叹息的声音此起彼落星光,也黯然了。
昊月天威抱住母亲的遗体,走到星光之下,他仰头哭吼着狂喊:“狄奥图坦!是你杀了他们!你夺走了我的父亲、我的兄长,如今又夺走了我的母亲!狄奥图坦!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狄奥图坦!昊月天威与你势不两立!你听到没有?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狄奥图坦”
梦
他再度霍然跳起!冷汗涔涔地打个颤,长剑稳稳地握在他的手心,但是他的手却是冷冽的、没有温度的,满手冷冷的汗水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有多么恐惧!
十二年,十二年的漫漫岁月并没有让记忆模糊;相反的,那梦魇一而再、再而三以可怕的清晰一次次无情朝他袭来!那些带着甜味的血腥气息,那些又红、又刺眼的颜色忘不掉有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天威?”巴山瑞儿匆匆忙忙赶进来:“你没事吧?我听到”
“没事。”昊月天威稳稳地坐在床沿,表情一如往常般冷静自若。“我只是做了个梦。”一个梦中的梦,一个以无数悲惨筑成的梦。
瑞儿不禁有些无措。天威的表情那么冷静,感觉反倒是她多事了。
她叹口气走到床沿,轻轻蹲下身子,那双盈盈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他。
“别这样。”她柔软的手轻轻取下他手中紧握的长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装。”
昊月天威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起身离开帐蓬,将巴山瑞儿忘在身后。
巴山瑞儿只能默默低头垂泪。
昊月天威如今已经是猎魔族中的顶尖高手,他像一只嗅觉绝佳的猎犬一般四处追杀魔族,只要落在他手中,没有任何魔族能够逃出生天!但是那一点也不能满足他,他的心中仍然充满了仇恨;过去的一切日日夜夜盘据在昊月天威的心中,那真像某种恶毒的诅咒!
他没有任何感情可以分给她!尽管他的母亲遗言希望他能娶她,但是昊月天威没有爱、没有感情,他的心里只有仇恨、仇恨、仇恨!
等待了十多年之后,她真的觉得有些累了,而巴山家的族长也就是她的父亲巴山星迈,父亲对这一点更是感到十分恼怒!
猎魔族人的数量这几年在巴山星迈的领导下虽然没有减少,但是昊月与瀚海的族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巴山一族苦苦奋战,战士的数量怎么能及得上魔族来得多?这对巴山星迈来说已经是个大问题,而他唯一的独生女竟然还不肯选择对象,反而苦苦守候着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
原本巴山星迈对女儿与昊月天威的婚事十分看好;毕竟昊月天威乃是昊月族唯一的遗孤,而巴山星迈与天威的父亲更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对当年自己没有追随他们去征讨魔族,导致了昊月一族迹近灭绝的惨事始终无法忘怀!这些年来他对昊月天威特别容忍、特别爱护,也是基于对老朋友的歉意与对女儿的爱护。
近来巴山星迈对巴山瑞儿与昊月天威的婚事绝口不提,但从每次昊月天威狩猎成功回来,而他却没有任何欣喜之情这一点看来,显然巴山星迈已经不打算再容忍昊月天威对他女儿的耽误
“找到妖魔了!”外面突然传来探子的吼声。
猎魔村落霎时灯光大亮!
很快的,村中所有战士全都默默地聚集在族长的帐蓬前等待命令。
巴山星迈穿着白色长袍,他黑色的长胡须在空中飘荡,一股无可言喻的威严从他出现便散发在整个空气之中。
“族长,我们在法兰西找到一处妖魔的巢穴!”
“法兰西?”巴山星迈微蹙起眉。
“是的,据说魔族的领袖狄奥图坦拉萨路也出现在那里。”
“确定是狄奥图坦?”
“十分确定!”
战士们议论纷纷,眼光无法克制地投向站在最边缘处的昊月天威;只见他低着头,但是他那微微抬起的眼中却激射出慑人的光芒!
是的,狄奥图坦,那几乎毁灭了昊月一族的凶手!狄奥图坦,魔族目前的最高领袖,听说他的威力强大无比,甚至连昊月神剑也无法克制他的魔力。
“很好”巴山星迈抬起头,仰望天际星辰。亲爱的老友们啊,我终于找到杀害你们的凶手了!我们将要为你们复仇这一天终于来到!
“很好,战士们准备准备,我们明天出发。”
“是!”巴山族的战士们发出洪亮的声音。
这是他们多年来的等待!这么多年以来他们都只能狩猎那些被魔族转换的无辜人类,却连一个真正的魔族也找不到。他们早已不耐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魔族的首脑,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巴山星迈的命令下达之后,战士们很快地散开,回到自己的帐篷内准备事物,但是有一个人却被巴山星迈叫住
“天威,你不必准备了,这一次你留在村落里留守,以免敌人趁隙而来。”
昊月天威原本已经迈开的兴奋步伐登时错愕地停在当场!他无法置信地看着巴山星迈:“留守?你要我留守?”
“是的,留守。”巴山星迈威严地注视着已经长成高大男人的昊月天威。“你是昊月族唯一的遗孤,我不能让你冒险参加这次的行动。如果你有任何损伤,我对你的父母无法交代。”
昊月天威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次出现了不易得见的暴怒!
“不可能!那是杀死我父母族人的仇家,我不可能在这里留守却不去为他们报仇!”
“我当然知道对你来说不可能,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不可不能。”巴山星迈威严的脸上没有半点通融:“天威,你难道真的自认对得起你的父母?你的族人?你是昊月族唯一的一个传人,你答应过你母亲什么?如今你做到了吗?”
“我当然知道我答应过我母亲什么!我答应过我母亲要取回昊月神剑!我答应过我母亲要为我的父兄报仇!你不能阻止我!”
“你也答应过你母亲要为昊月族留下子嗣,你也答应过你母亲不会让昊月族彻底灭绝!那是远比报仇更重要的事,但是你做到了吗?在你做到这件事之前,你什么地方也不准去。”巴山星迈冷冷地挥手:“风火雷电,拿下他。”风火雷电是猎魔族的四大守护战神,属于世袭职位。每一代族长都会在族中挑选新的守护战神。
“不!”昊月天威忿怒地咆哮。
但是风火雷电似乎早已知情且毫不犹豫来到他的周围,他们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扔出早已准备好的束缚网,将他串牢网住!
“巴山!你不能这样!你不能阻止我!你不能把我关起来!”
“我可以,而且我已经做了。”巴山星迈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到他的帐蓬。
“父亲”帐蓬外昊月天威的怒吼声响遍了村落,他的声音那么巨大、那么忿怒,巴山瑞儿甚至可以听到其中那丝令人心碎的痛苦咆哮。“父亲”
“你不必替他求情,我已经决定了。这是身为族长一定要做的事。”
“可是天威他”
“瑞儿。”巴山星迈叹口气,他看着女儿充满怜惜的面孔,不禁摇摇头:“傻孩子,你不爱他吗?你不希望他留在你身边吗?我这样做,不但是为了保住昊月族的血脉,也是为了你啊!你是最不该反对的人了。”
“我知道,但是”巴山瑞儿也叹口气,她低着头苦笑:“但是我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我希望天威能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而我知道在他复仇成功之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
“所以你会在我离开之后偷偷放他走?”巴山星迈心知肚明地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把你们关在一起。”
“什么,”巴山瑞儿错愕地抬头。巴山星迈的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挥,她的眼前马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父亲你”“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傻孩子,希望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已经成了亲,而且有了孩子了。”巴山星迈微笑地叹息,他轻抚女儿温柔婉约的面孔。也许他很自私,但是他不能让昊月族断绝,更不能让女儿为昊月天威终生守活寡,他相信老友会原谅他身为父亲的自私。
帐篷外,昊月天威的吼叫声仍然没停,虽然风火雷电已经牢牢缚住他的身体,但是要他屈服恐怕还得花一点时间。
巴山星迈对着天空苦笑着叹气:老友啊!看你的孩子多出色,他已经是最好的猎魔战士了,但是他却愚蠢得让仇恨蒙蔽了他的心智。让他去,只是让他像个莽夫般送死;不让他去,是希望他能为昊月族留下一儿半女,否则昊月族恐怕真的要在这世上绝迹永不复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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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
法国巴黎。
极度颓废的年代。
法国宫廷贵族奢华的作风延续到了民间富裕人家之中,整个法国沉浸在一片颓废浪漫主义里。贵族们喜欢华丽服饰、珍馐美酒的奢侈程度令人咋舌!镑种真真假假艺术家的地位尊荣,而一般平民百姓却十分卑微而且生活清苦,那形成了贫富绝对悬殊的特殊景象。
巴黎街头随处可见穿着华丽、谈吐不俗的贵族仕女们穿着小马甲和大蓬裙,拿着小碎花阳伞骑着马在大街小巷里笑语穿梭;贫民们所生活的暗巷就在街道的另外一边,极度华美颓废与贫穷黑暗交织成巴黎诡异的印象。
这是狄奥图坦最喜欢的地方,他喜欢华服、喜欢舞会;当他喝下几杯葡萄酒之后,他甚至会同意他是喜欢人类的。
他在圣玛丽公园旁边买了一栋豪宅,装饰华贵得连皇室贵族也要瞠目结舌!他结交许多上流社会的贵族,在他们之间散播着关于“永生”的讯息。
很快的,狄奥图坦侯爵的声名远播。愈来愈多好奇的贵族穿梭在他的城堡里,交头接耳地寻求他们的“永生。”
狄奥图坦很快征服了巴黎。
他出众的外表、风度翩翩的谈吐与一掷千金的豪气,令许多人趋之若骛!连皇室贵族也乐于与他结交,他们甘心臣服在狄奥图坦的脚下。
这一直是他想要的!他终于得到了,但狄奥图坦却丝毫也感受不到应该有的满足!
他最想要的人冷漠地对待他,她走过他的眼前,眼里却从来没有他的存在;他可以轻易地爬上她的床,占领她迷人的身体,但是他却进入不了她的心。她,连对待一只小猫也比对他来得仁慈!
十二年的时间,对异神们来说那并不漫长,但对一个等待爱情的男人来说却是无比难熬!无法进入无涯沉潜的内心世界对狄奥图坦来说变成一种折磨他不断努力讨好,送她最好的礼物、最美的花、最珍贵的珠宝,无涯却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无涯没有按照他的期望怀有他的孩子,十二年中他也尝试过转换其他的处女,或是与人类的女子做ài,答案就是没有、没有、没有!他沮丧、失望,但那都比不上无涯所带给他的懊恼,仿佛不管他付出多少努力、多少爱情,无涯就是看不见他。她就是不肯接受他
初到巴黎之时,他疯狂地与各种女人做ài以填补内心的空虚;各式各样的女人像是波浪一样涌上他的床,他不停与她们xìng交,像是野兽他的内心愈来愈空虚,直到所有女人的脸都变成无涯的脸。而他的心也空成一个任何物质、任何女人也填补不了的黑暗大洞!
他大笑着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像过去一样享受女人所带给他的欢愉。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却正巧是全宇宙最恨他的人。
“无涯。”再一次,像过去无数个早晨一样,他来到她的房间,而她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狄奥图坦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比她美上一百倍的女人很多,比她温柔一千倍的女人他也拥有过,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放弃她?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好像他愈想靠近她,而她却离他愈远。
狄奥图坦来到她身后轻轻地拥她入怀,他叹息着摩挲她细软的发,柔柔地在她耳边低语:“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快乐?要怎么样才能进入你的心里?只要你肯说,我什么都依你。”
如同往常,无涯什么话也不说,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他放开她,等着他痛苦得咆哮、大吼
“对!我是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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