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贼一样闯进余家那栋两层楼高透天洋楼的那一天,天空下大雨,下得李金发父女狼狈透了。
不过,李家父女一点都不以为意,在老子李金发掏钥匙开门时,十一岁半的小子李柔宽还满不在乎的打量房子宽宽的庭院和奢华的外观,流气说:“嘿,老爸,你这个朋友还挺有办法的,这房子大得跟足球场有得比,一定很有钱吧?”
李金发搔头微笑,斯文白净的脸看起来文弱又秀气,只有半点男子气概。边开门边笑说:“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房子虽然他在跑船,赚了不少钱,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了这么漂亮的房子咦?门怎么没锁?”
钥匙还没插进去,门就开了,根本没锁上。
“管它有锁没有锁,能开就可以了。”李柔宽窜上去,推开门,一马当先闯进去,水淋淋的脏脚丫子大剌剌的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哇啊”她仰头张大嘴巴,眼睛骨溜的从左边墙上飘向天花板,再滑到中间,忽地飘落在客厅沙发上半躺着、正睁大眼瞪着他们父女的一个男孩身上。
“哇啊呵喔哦美人!”原先的惊叹拔高了八度。
男孩先是楞一下,随即似笑非笑盯着她,一点也不害怕。
“怎么了?哥。妈回来了”那个“吗”字嘎然顿住。听到声响从楼上走下来的另一个男孩,看到李家父女像看见怪物一样,一时愕然住。
“呵!又一个美人!”李柔宽兴奋的叫起来,像中到头条大奖。
“你们是谁!怎么随便闯进别人的家里!”后来出现的那个男孩,不悦的皱起眉头。“哥,他们到底是谁?”
被喊作哥哥的男孩耸肩说:“我也不知道。”
两个男孩七八分神似,跟她差不多年纪,同样的唇红齿白,相近的挺鼻亮眼,一式的白皙修长,气质优雅从容,贵公子型的俊美。不过,那美感是中性的,甚至有点弱不禁风。
李柔宽目不转睛,看得嘴巴张大大的,流出口水。她用手肘顶顶她老头,一副痞子的猥琐神气,说:“老爸,你这个朋友不赖,真够意思,还留这两个小美人儿在这里迎接我们,给我们这么大的惊喜!”
女儿的流气粗鄙,李金发好似没感觉到,呆呆说:“我也不知道老陈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你们两个究竟是哪里跑来的疯子!在人家家里疯疯颠颠的!”那个弟弟嫌恶的叫起来,相当不客气。
“唷,小美人儿,火气别这么大。”色胆包天的小李眯起眼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们可是你老爸千拜托万拜托请来的贵宾,来看管不,来管辖这里的。你应该敞开双手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欢迎我才对呀!”
“神经病!”男孩眼一下子赤红起来。双手握拳,激动叫说:“你们还不快滚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就连原先比较随和叫哥哥的男孩,脸上也抹上一层阴影,阴沉的盯着他们。
老李还搞不清楚状况,脑袋跟女儿小李一样迟钝大条,细声细气、慢条斯理说:“小朋友,你们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是你们爸爸的朋友,我叫李金发,呃,你爸爸应该有跟你们提过吧”
“吧”字没说完,脸上有阴影的男孩快速闪过一抹笑意,更干脆出声笑起来。
“李金发!你说你叫李金发!天啊,有够土的!”
“哥!”男孩不高兴的叫他哥哥一声,不悦他和这两个神经病多废话。
李老尴尬的摸摸头。他的名字的确是挺土的没错。本来他也不觉得,直到女儿出生,他打算叫小李“添财”时,被老婆呸,过去式的总之,被他老婆大人发狠臭骂一顿后,连带的他才突然了解自己的名字有多俗多土。
不过,老实说,他自己倒觉得“金发”这名字挺不错的。“金子来发”有什么不好的?大富大贵的名字呢!
“还有我呢!”小李指指自己。“我叫李柔宽。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啪”一声,老李给了小李的大头一记爆米花。“正经一点,小李。”
小李?男孩俊美的脸庞不禁又闪过一抹笑意。这对父女真宝,哪有做父亲的这样喊女儿?
“嘿,你小力一点好不好?老头。很痛的。”小李悻悻的揉揉她的大头。
“不好意思,”老李不理她。对男孩说:“我这女儿就是这样,她有点粗鲁,不过个性不坏的,她妈妈叫她柔宽,就是希望她像别的女孩一样温柔宽厚”
男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小李莫名其妙,他弟弟也不高兴他和陌生人处得这么愉悦,充满敌意的瞪着大小李。
男孩已经大概推敲出李家父女搞的“乌龙”正想开口
“哇,外头雨好大!”进来一个剪了俐落短发、浓眉大眼,看起来有几分粗线条的女人。“小波、小涛咦?有客人?”
“才不是!谁会请这种神经病进来!”一直对他们很有敌意的男孩不屑的撇嘴。
“小涛!”女人斥了男孩一声。转向大小李。“请问你们两位有什么事?”面带微笑,不慌不忙,态度从容大方,是见惯场面,很能应付突发状况的能干型,甚至事业型的女人。
“喂,老爸。”小李叫她老头,叫不应,用手肘推他。“喂,老爸!”
老李看呆了。那女人一进门,他就看见一道光,那么亮眼、那么逼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英气勃发的女人。她的穿着有点保守老气,一直扣到脖子的鼻涕色衬衫,酱菜色的阿妈式式样长裤,四方脸,一点都没有妩媚的女人味和风情,十足像个男人婆。但那都无损于她那种英勃的美。一下子他就被吸引住。
“喂,老爸!”小李又用力推他一下。
“啊!”他才这回过神,手忙脚乱,狼狈的说:“呃,你好。我是那个,嗯,那个李发,不,李金发。你好,陈太太。真是的,老陈什么都没告诉我。他什么时候结的婚那个,那么漂亮的老婆啊!我是说,那个”说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阿姨,你好。我叫李柔宽,是他的女儿。”小李俐落的窜上前自我介绍。
“你好,李先生,还有柔宽。我是余建明。”余建明礼貌的回应。“这是我儿子,维波和维涛。”转向儿子们,在问怎么回事。
聪明的男孩马上会意,带笑说:“妈,我看他们一定是找错地方了。”
“就是嘛!爸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神经病的朋友!”
“小涛!不许对客人无礼。”余建明又斥责小儿子一声。儿子那样一说,她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先生、柔宽”
“叫我小李就好了。”小李李柔宽反应迅速。“我老爸叫他老李就可以了先生什么的,怪别扭的。是不是啊?老爸。”
“对对。”老李李金发猛点头。
天啊,这对父女真够宝!余维波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余建明瞪他一眼。“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礼貌先生你们要找一位陈先生是吧?”
李金发嘴巴完全失去说话的功能,只能猛点头陈也真是的,什么都瞒着他。
余维涛冷嘲说:“你们搞错了吧!我看你们要找的是里头过去山底下那间破房子。”看起来就跟这对疯子父女挺配的。
“啊!找错了吗?”李金发迷糊归迷糊,也稍微搞清楚了状况陈只跟他说走到路尽头山脚下那间房子就是了,没想到还要再进去。想嘛,老陈怎么可能花大钱买这样一间豪华的洋房,他那个人只要地方能住就什么都不管了。
“我想大概是的。”余建明抱歉地微微一笑,好象搞错的人是她。面对李金发那斯文秀气的脸,看惯西装笔挺、神态精练,甚至意气风发的男人的她,竟莫名的微臊起来。
“哎!搞错了呀!”小李大声惋惜。“真可惜!我还以为可以跟两个小美人儿住在同一个屋顶下呢!”涎着脸,目光露骨的朝余维涛溜去。
“看什么看!”余维涛恼怒的回瞪她。
“你长得好看,我舍不得不看嘛!”惹得他青筋暴起。
“小李,正经一点,别乱来!”李金发再习惯女儿那种流气,也不得不约束她的“不正常”尴尬的道歉:“对不起,我女儿太胡来了。”
以前的老婆就常骂他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老的小的没一个有该对的模样。
他忙拉着女儿要走出去。余建明脱口叫住他们:“等等,李先生呃,外头雨这么大,不介意的话,我拿两把伞借你们。”她被自己的举动吓一跳。差点就说错话要留下他们避雨,幸好她及时改口。
“不用了!不必麻烦。”李金发自主神经错乱似胡乱摇手,逃难似拉着小李连忙窜入雨中。
那余建明真的像一道金光,照得他手忙脚乱。
“拜!小美人儿!我会再来的!”小李逮空回头送了一个飞吻。
余维波哈哈大笑,余维涛则嫌恶的用力甩上门,将李家父女讨人厌的身影隔在门外风雨里。
倒霉透了!碰上这样一对神经病!
“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李柔宽站在屋子正中央,张大嘴巴仰头望着天花板,不时漏风几句不可置信的呢喃。
没错,这也算是“透天”厝。看屋子顶中间那块大破洞,通透的可以见天,外头下大雨,它唏哩哗啦下小雨。四角落都是蜘蛛网不说,还养了地衣似厚厚的一层土灰。电灯泡则三个有两个半是破的,桌子断了一根脚,四下躺着的椅子则没有一个是保全尸的。
“呃嗯”李金发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跟女儿小李一样大。
没想到会这么壮观陈跟他说,中介的说,这栋山脚下的透天洋房,依山面水,怡情养性,抢手得很,老陈连房子都没看,匆匆买下,便又上船了。他们兄弟一场,所以老陈涸贫慨的把房子借给他们父女俩。
结果,房子“依山”所以屋子就湿烂成那副发霉的德性。至于“面水”喔,没错,面得前面一条淤塞淹水的小水沟。
“老爸,这有没有搞错啊!”小李终于茫茫的低下头。
“这个好象没有”老李同样茫茫。
“唉!”小李一屁股坐在椅尸上。
“呼!”老李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另一具椅尸上。
他们现在全身湿透了不说,而且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力气收拾这个大废墟。
“老爸,”咕噜一串冒泡的声音。“我肚子在叫了。”
“我也是。”另一串咕噜冒泡的声音起来唱和。
正不知如何是好,李柔宽眼尖,瞥眼瞧见余家那两个小美人儿之一走进来。
“小美人儿,你怎么来了?”她涎着脸迎上去。
来的是老大余维波,一双清透黑眼好笑的往她全身一溜,把手上拿的雨伞塞给她,说:“我就知道会这样。”说得没头没脑,也不知是否谈得是他们的境况。“我妈要我来请你们过去吃饭。要收拾这破房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真的?”李柔宽眼睛亮起来。“老爸,救星来了。”
“这怎么好意思!”老李脸皮比较起来,算是薄了点。
“你们不去是最好了。”可不是每个人都欢迎他们。起码有一个,现在正气得砸枕头。
“去去!当然去!怎么可能不去!”李柔宽忙不迭插嘴,一边拖起她老头。
“我先跟你们说,最好不要太期待。”自从林婶辞职回老家以后,每次吃饭,光是想,他就面灰脸黑,视之为畏途。
“安啦,我现在吃得下一头牛”李柔宽拍肚皮保证。
不知死活!余维波摇头啧一声。所以人家说,不知即是福。先知都是寂寞的。
瞪着桌上那盘焦黑成一团,已辨不出原来长相的“竹笋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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