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
青黛扁了扁嘴,拭掉眼中的泪水埋怨道:“你好冷淡,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遥远。自从大哥成婚后,你就不像以前那样待我了。”
“青黛”梦依苦涩地笑了一下“你该了解我的心情。”
“我知道你是因为大哥的关系,但我们之间的友谊,难道比不上我大哥在你心里的地位?”
“我我不是故意疏远你,只是忍受不了见到楚大哥和疏影卿卿我我。”梦依咬着唇,眼睛红红的。
“大哥已经成亲半年多了,你还耿耿于心。”青黛叹了口气,泪光迷蒙的眼同情地投注在梦依娇俏的脸蛋。“那你今天为什么又来看我?”
“你有这么好的归宿,我理当来向你道贺。”梦依强装笑容地道。
“可是你的眼神那么冷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婚期在即的关系,青黛的心情特别慌乱,动不动便会情绪失控。
“我不是冷漠,我是”梦依咬住唇,吸了吸鼻子。“青黛,我嫉妒你。”她坦然的看进好友诧异的眸里,落寞地道:“你虽然跟杜玉笙解除婚约,还是觅得更胜过他的乘龙佳婿。”
“你你这么认为?”青黛皱皱鼻子,她不认为郭冀是比杜玉笙更好的归宿。
“难道不是吗?”梦依讶异地问。“据说这位定远侯不但相貌堂堂,而且骁勇善战。这次承蒙皇上赐婚,谁不羡慕你们楚家门楣生辉,竟攀上个达官贵人。听哥哥说他是楚大哥的朋友;还是你命好,有这样交道广阔的兄长,替你张罗了这桩好亲事。像我大哥啊,唉!他交的全是狐群狗党,没个上得了抬面的。”
梦依的话才刚说完,青黛便噗哧笑出声。这位跟她同龄的好友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失恋的阴影从她姣好的容貌上淡去。
“梦依,你这么说太过分了。”青黛娇嗔道。“别忘了家兄也是贺大哥的朋友,你这么说,不把我哥哥也给骂进去了吗?”
“哎呀,楚大哥自然是个例外。”她着恼地回道。
“其实这桩婚事不是我大哥促成的。”青黛说。
“嘎?”梦依狐疑地瞅紧好友臊红的粉颊,漆亮的眼珠儿一转。“难道是他对你一见锺情?可是,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青黛颊上的火热更甚,她可没脸把自己主动向郭冀求婚的事说出来,只好尴尬地道:“我们上回去扬州时,我将他从运河中救起,在绿柳山庄养伤几天。”
“所以他就爱上你,决定娶你为妻?”梦依赞叹道“好个以身相许,真是令人羡慕。”
“梦依,你说什么啦,才不是这样哩!”青黛懊恼地道。
“不然是怎样?”她好奇地问。
“唉!”青黛捂着发烫的脸叹气,痹篇梦依探询的眼光。“是他知道我不想嫁给项玉堂,才承诺娶我。”
“他为了这缘故娶你?”梦依不可思议地瞪着她“青黛,你真的这么认为?”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她没好气地反问。
“青黛”梦依摇头叹气“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了不想嫁给项玉堂,就嫁了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而他,也为了同情你不想嫁给项玉堂而娶你。这种连三岁孩童都蒙骗不了的谎言,你居然想用来说服我!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我我没骗你”青黛着急地解释着。
梦依古怪地瞪她“原来你不是骗我,而是骗你自己。”
“不是啦”青黛慌乱地挥着手,心里乱成一团。被梦依这么一说,她也搞不清楚事实的真相了。她应该是为了玉笙才要郭冀娶她,不是吗?怎么现在反倒变成她和郭冀之间有暧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解释了。”梦依体贴地拍拍她的肩安慰“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是椿好姻缘实说,自从家兄和楚大哥相继成婚,杜玉笙又痴恋着郁新晴,放眼当今江南,实在找不出个能匹配你的人。别说你要往外寻找,连我自己都很受不了上我家提亲的那些纨绔子弟。你知道吗?项家向你求婚不成后,竟把目标转向我。唉,我还真担心家父会同意呢。看来我也得找个同情我不想嫁项玉堂的侯爷娶我。”
“梦依,你真坏。”青黛被梦依这么一调侃,脸颊马上霞红。
“我是说真的。”梦依摸摸鼻子笑道:“嫁人京城后可别忘了我,若是遇到什么文武全才、相貌又不错的家伙,麻烦请他同情一下我好吗?”
“梦依,你又取笑我!”青黛作势要打她,梦依见状忙躲避。
在嬉笑声中,青黛心中的忧郁逐渐淡去,只剩下满腔即将离开家、离开朋友的伤怀。
换上大红绣袍,披挂郭冀送来的金绣云霞翟纹霞陂,再由母亲亲手戴上珠翠笼头,拉下红绢遮面,青黛任陪嫁侍女搀扶着坐进帘幕深垂的大红花轿中。
王剑山庄的各个宅院里不断传出喧天锣鼓、齐呜铙钹之声,在丝竹管乐和鞭炮声的欢送下,送嫁和迎亲队伍终于出发。
冰冀忙着服丧和迎亲之事,必须留在京城,这次是由他的表弟、世袭安国公世子杨亨泰代为迎娶,楚行云则负责将妹妹送嫁到京城。
花轿在苏州码头上了官船,光是楚家的嫁妆和陪嫁人员便占满一艘船。沿途,船舱门扉紧闭,依照礼俗,新嫁娘在见到夫婿前是不能见人的。
所谓的见人,当然是指丈夫以外的男人,但亲兄长自是例外。
幸好有这一层例外,否则青黛真要闷死了。
只能听见水流潺潺,成天窝在密闭的船舱里,换做任何人都会受不了。“这是什么臭规矩嘛,青黛心里喃喃埋怨。
“青黛,你忍耐一下。”行云看出妹妹的郁闷,柔声安抚。这是他和疏影成亲之后,第一次分离,但为了唯一的妹妹,行云甘受短暂的相思之苦。
“哥,唉”青黛苦笑,只能叹气。不忍耐,又如何?
上船的这几日来,青黛不断回想着出嫁前两夜,母亲到她房里说的贴心话
“青黛,你知道我和你爹何以一直这么恩爱?”母亲的眼里闪动着不容人忽略的幸福光彩。
“因为娘是这么美丽温柔,爹爹自然要对你好。”育黛娇痴地道。
“你这孩子!”楚母宠溺地搂着女儿“你爹在成亲前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桀骜难驯,他的坏脾气在苏州城是无人不知。”
“可是我瞧爹很好啊。”青黛纳闷着。
楚母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脸上净是笑意。“老子日:‘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我出嫁前你外婆传了我这句话,她老人家说这话是你外曾祖母传给她的,我也把同样的话传给你。”
“女儿不懂。”青黛不好意思地说。
“道理很简单。”楚母婉的温柔的美眸看向遥远的星空“我跟你爹是奉父母之命成婚,在拜堂之前,我们连一面也没见过。虽然我知道我的夫婿风采无与伦比,但在成婚之前,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及至在洞房花烛夜见到他,我不得不承认你外公的眼光一流,就算让我自己选,也挑不到比他更好的。”
“后来呢?”青党急着问。
“他对我非常温柔”楚母声音低了下来,彷佛又回到刚成婚时的羞涩。“但在新婚不久后,我便发现他要求很高,凡事追求完美,山庄里的人常常受到他怒斥。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对仆人发脾气时,我当场吓哭,他花了好多时间安抚我。”
回想起丈夫那时的拙样,楚母忍不住轻笑出声。“以后我慢慢须悟出你外婆在我出嫁时所赠的老子真言,终于找出克制你父亲坏脾气,进而改变他的方法。只有柔脑扑刚,女儿啊,无论你夫婿的脾气有多坏,只要你笑脸相迎,温婉承欢,再刚强的男人也会化为绕指柔。”
“是吗?”青黛认真地思索。
柔真的脑扑刚吗?郭冀的霸道强横会因为她的温柔而变得服帖顺从?青黛不确定,但除了女人天性的阴柔,她还能拿什么应付像他那样阳刚的男子?
京城与苏州相隔遥远,如果受了委屈,能跑回娘家诉苦吗?
侯门一人深似海,除了郭冀外,再无任何倚靠。
尽管她之前说得漂亮,不在意郭冀是否会有其他女人,此刻却忧虑他府里早有侍妾。万一,他真的有,她又该如何自处?是认命的接纳吗?
青黛发现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大方、不在意,或许是因为她对郭冀的在乎,远超过她当时的认知。
但一切的担忧,徒像昼夜奔流不息的流水般无奈。当结满彩带的官船在京城南畿的渡口靠岸,青黛只能顺从地俯身坐进帘幕低垂的喜轿中。然后轿子朝上一耸,八人大轿便颠波摆浪地被抬离官船,往岸上走去。
阵阵丝竹管乐声和隆隆作响的鞭炮声,不断穿过轿帘传进青饔邡中,她闭目想像轿外的热闹情景,感觉到花轿突地停了下来。她凝神倾听,似乎听到有人呼喝新郎倌来了之类的话,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没料到他会亲自来迎接。接着轿子继续前进,想必是被庞大的迎亲队伍所簇拥。
轿外,热闹喧哗,京城百姓夹道好奇地观望;而轿内却是压得青黛喘不过气来的寂静。再过不久,她将正式成为郭冀的妻子,走远侯府的女主人。
她好怕,好怕;侯门一入深似海。
辰光在热闹与寂静交替之间倏忽溜过,花轿再度停下。青黛绞扭着衣袖,眼前除了红巾外,什么也瞧不见。悠扬的乐声响了许久,然后她听见三声有力的叩门声,新郎依照礼俗掀开花轿门帘,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胳臂,将她带出静寂的世界,白日的亮光从红巾下方溜进。
那只臂膀的主人,她知道一定是郭冀。他曾经用他的手臂拥住她;虽然,那已是两个月前的记忆,但有些事、有些人,想忘也忘不了。
冰冀不会让其他男人碰她的身子。
青黛想着便轻轻颤抖了起来,记起母亲压在妆奁箱底下的宝贝春宫图。那是江南人家嫁女儿时必备的嫁妆,藉由春宫图,教导新郎新娘莫要辜负春宵。
但青黛知道郭冀必定是不需要的。纵然未经人事,她也知道郭冀施在她身上的挑逗技巧绝不生涩。
春育一刻值千金。
想到两人即将发生的亲密事,青黛不觉双膝发软,幸好郭冀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扶住她。
接下来的拜天地等礼数,让她觉得自已像艘在河水中摇来荡去的小舟,而郭冀便是操舟的舵手。随着一声“送人洞房”青黛知道自己靠岸了,而夫婿的臂弯便是她此生永久停留的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