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搁置在浴白旁地上的红酒,不小心被他踢翻了。
他碰倒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瓶红酒。红酒?
“玛雅!”他弄醒她,厉声质问“这瓶红酒是哪来的?”
“嗄?什什么?酒?”她勉强睁开一条缝“喔,酒,我从从酒窖拿出来的”
“你偷喝酒!”难怪整张小脸红得像关公,他还以为她生病,原来是喝醉酒。
这家伙真的是欠修理!把他的话当成马耳东风,胆子恁大的敢给他躲在浴室里偷喝酒,实在是欠教训!
“我没有偷喝”哦喔,被逮到了,快装死。
“你喝了几口?”掂掂分量,瓶中至少少一半的重量,张承恩的脸黑掉了。
“很难喝”又苦又涩,一点都不好暍。
“难喝你还喝了一半!”张承恩的雷公脸更黑了。
她不喜欢喝酒,喝酒是为了忘记悲伤,她声音突然痔瘂起来。
“我我难难过”她哽咽出声。
张承恩被她吓到,愕然呆住,十分震惊,表情比被雷劈中还夸张。
他见过她不开心的样子,也见过她伤心的样子,连她受委屈的样子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她落泪。
她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葯?怎么那么反常?几周前和倪氏兄妹打架,打得皮破血流、瘀青红肿,她非但没掉一滴眼泪,甚至半声痛也没喊,为何这一次她反应如此激动?
她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
抿了下唇,他心烦意乱的爬一下头发,开始抽丝剥茧问她。
“玛雅,是不是学邢师骂你?”功课下好,被骂是应该的,他不会同情她。
“不是”张爸爸已到学校亮过相,没有老师敢刁难她,连校长遇见她都要礼遇她三分。
“同学找你麻烦?”他会通知校长,要校长马上把事情处理好。
“不是”她是常董的“女儿”同学巴结她都来不及了,谁敢找她麻烦,又不是找死。
都不是?难不成是倪氏兄妹?
“倪安康、倪玫瑰又去找你打架?”倪松岗这次完蛋了!就算他再亲自登门道歉,张氏家族也要他付出代价。
“不是”经过上次教训,又知道她有靠山,现在倪安康和倪玫瑰见着她,宛若耗子见着猫王,远远的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那是谁欺负你?”向天借胆了,他会要那个混蛋好看。
“马安琪”她开始抽噎。
“谁?”姓马,不姓倪,这又是她的谁?
是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异父同母的妹妹,或是什么血缘也没有的继姐、继妹?他晓得她的身世很复杂,却有些意外复杂到这种程度。
“马安妮”她啼哭。
又一个姓马?
“她们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妈妈”她泣不成声。
张承恩愈听愈胡涂。
“怎么回事?”扯上她母亲,他隐约晓得发生什么事。
“她不要我了,她叫我不要再去找她”她放声大哭。
水库溃决,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张承恩怔住,有些慌张,生平第一次觉得无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受创的心灵,他烦躁得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是好。
他从未遇过诸如此类棘手的事。
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半晌,他才恢复冷静的把她从水里捞起,一手扶着她站不稳的身子,一手抓着浴巾擦乾她身体,接着拿浴袍包裹住她发育得慢的娇躯,最后抱起她转身走出浴室。
“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没有人要我呜”大家都把她当成皮球踢来踢去,没人肯要她。
她不是坏小孩,为什么他们都不要她?为什么?
她难过的攀住他脖子,埋首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谁说你没人要!”张承恩脸色遽变,凶恶的表情仿佛要找人算帐般愤怒。
“没有人呜”她是烫手山芋,没人敢接,她愈想愈伤心。
冷着脸定到床边,张承恩抱着她坐下来,以肢体语言安抚的摇晃她,疼惜的动作有如对待婴儿般的温柔。
“有,你有人要,你忘记夏雪了吗?她要你。”他轻声细语的哄她,提醒她她周遭有无数的人在默默关怀照顾她。
“对”阿姨要她,阿姨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郑百鸣也要你。”他继续安慰她,浑厚低沉的嗓音如沐春风,企图带走她的悲伤。
“对”表哥也要她,无条件接纳她,包容得任由她压榨,是一个心肠超软的小好人。
“我奶奶也要你。”视她为孙女在疼,任她在家中作威作福。
“对”张奶奶很疼她,简直将她疼人心坎里。
“我父母也要你。”把她当成宝在宠,宠得她快无法无天。
“对”张爸爸、张妈妈很宠溺她,宠得她有时都会误以为她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张承德、张承浩、张承瀚也要你。”对她凶归凶,他们可是任她子取予求。
“对”他们老是说一套做一套,总喜欢用令人不能苟同的方式来关爱她,如果他们的脾气、个性能再改一改会更棒。
“李婶、老吴也要你。”每次只要她一犯错,他们两个就赶紧设法解决,解决不了就自己承担。
“对”李婶天天熬葯炖补给她强身健魄,老吴时时跟她爆料说四双胞胎小时候的糗事,他们亲切得像家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要她的人,如牛角,少之又少:要她的人,如牛毛,多之又多,数不清。
有血缘关系的人,视她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没血缘关系的人,视她如珍宝,争先恐后疼宠她。
“好好多人”她哭到打—嗝。
“他们都要你。”他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忙着伤心难过,她没想到她周遭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她太迟钝了。
“你呜少说呃一个人”她抬起小脑袋“你你呢?”
张承恩抿紧唇,表情莫测高深的注视她,不回答。
她眨了眨湿睫毛,不掩饰受伤的神色,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你呜你不要我?”她声音颤抖的吸吸鼻子,泫然欲泣的噘起小嘴,准备放声大哭。
张承恩没好气的瞪着她,要不是知道她醉胡涂了,他会以为她是个有城府的小孩,心机很重的在跟他要承诺。
“你跟”她再度哽咽“呜”
一颗泪珠滑下她粉颊,控诉他的薄情寡义。
“不许哭!”听见她悲鸣就已够心烦意乱了,再见成串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从她红通通的小脸潸然而下,张承恩更悒郁烦躁。
“你跟爸爸、妈妈一样,不要我”她泪如泉涌的抱住他的腰,埋首进他怀里饮泣。
“谁说我不要你!”不要她,早在八百年前一脚就将她踹出去了,哪还会有耐心在这边哄她。
“你说的”她泪如雨下,一下子把他胸前的衬衫弄湿一大片。
“我没说!”张承恩登时气结。她又在含血喷人,乱给他栽赃,硬扣莫须有的罪名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算计人,长大还得了,岂不成了要手段高手。
不成,趁她尚属于可任人搓圆、捏扁的塑造时期,他非要她改掉要不得的坏习性不可。
倪玛雅仰起小脸蛋,泪眼汪汪的瞅着他。
“那你要我吗?”豆大的泪珠不停涌出,她无限委屈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
鸭子被赶上架,不要都不行,张承恩慨叹一声。
“要。”再让她伤心下去,铁定没完没了,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完全违反刚才信誓旦旦的决心。
倪玛雅颓丧的小脸马上发亮起来,开心抱住他,给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不能反悔喔。”她破涕为笑,强迫中奖的捉起他的大掌跟她的小手打勾勾。
张承恩哑然的看着她幼稚的举动,没抽回手,任她握住。
“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无聊游戏。”他抬起另一只手,抹掉她面颊上残留的泪水“又哭又笑的,真拿你没办法。”
“我好渴”她喉咙好乾“水,给我水”
手停在她脸上,仿佛无意中发现秘密,张承恩愕视的抚摩她的脸,有些讶异她的脸比豆腐还要细致光滑,粉嫩得像是掐得出水似的。
“你的脸”他失神的不停又戳又捏她的双颊,难以置信她的皮肤触感会这么好,好到让他想一摸再摸,不想放手。
“我要喝水。”她摇了摇他。
“什么?”注意力被转移,张承恩目光迷惘的看着她半阖的眼睛。
“我要喝水!”她快渴死了。
神智被唤醒,他目光渐渐的清晰起来,发呆的他终于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神情有丝狼狈的赶紧放下手,粉饰太平的马上挪开她,十分镇定的站起来。
他中邪了,被张承瀚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若有所思的盯看她一眼,他心情紊乱的转身走开,纡尊降贵的替她倒茶去,并下楼找解酒液。
“我头好晕”身子失去支撑,她坐不稳的往旁倒去,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卧在床上。
没一会儿,张承恩回到房间。
“你喝醉了,当然头晕。”这笔帐等她酒醒了,他再跟她算“起来喝水。”
他倒来一杯白开水,并拿来一瓶解酒液。
“我爬下起来了没力气”她缓缓的闭上双眸“我不想喝水了,我要睡觉”
她哭累了,想小憩一会儿。
“喝完再睡。”他下让她睡,硬是扶起她,让她靠着他胸膛,把解酒液灌进她嘴里。
“不是水好难喝”她蹙眉,一张小脸扭成一团。
“难喝也得暍完。”把解酒液灌完,他才喂食她喝水。
“唔”喝完最后一滴水,她偏着头、眯着眼,困惑的瞅着他。
她的眼神像是在研究怪兽,张承恩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怕她身子后仰跌下床,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拿着杯子的往床头柜伸去。
“你戴眼镜?”视线模糊,她有点看不太清楚,用力的眨了下眼睛,想看清楚一点却怔住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重叠变成三个。
平地一声响雷。张承恩僵硬楞住,他忘记拿掉太阳眼镜。
杯子一放下后,他马上迅速的摘下太阳眼镜,不在乎的随手丢到地上去,企图湮灭证据。
“你有戴眼镜吗?”想确定自己是否有看错,她歪着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跟着倾斜。
“没有。”他否认,抱着她坐好。
“可是我刚刚”她转头看向床头柜。
“你喝醉酒了。”他扳过她的小脑袋“看清楚,我没戴眼镜。”
“我明明有看见”她不死心的再转头。
张承恩这次没阻止她。
“你眼花了。”他不动声色的伸脚将太阳眼镜踢到床下。
她倾身凑向床头柜。
“真的没有。”她看错了。
“好了,你该睡觉了。”他拉回她,将她的脸扳向他“你不是头晕吗?”
“嗯”她注意力转移的窝进他怀里“我以后不喝酒了”
难受死了!目眩眼花、头昏脑胀,这就是喝醉酒的代价。一醉解千愁根本是骗人的话,她上当被拐了。
“我发誓,我不会再偷喝酒了!”揉揉眼睛,她打个哈欠。
惨痛的经验一次已足够,她绝对会记取教训。
“你会原谅我吗?”靠着他的感觉好舒服,她双眸半闭的任由瞌睡虫啃蚀她的意识“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你可以原谅我吗?”
“等你睡醒再说。”一觉醒来,她会忘光他所说的话,他不想白费唇舌。
“不能现在说吗?”她仰起小脸蛋,失望的望着他。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他挑眉反问,压下她的小恼袋,要她眼睛往下看,他的脸可没长在头顶上。
“当然是清醒的,我知道这是一根手指头,这是两根手指头”她伸出手举高到他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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