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接到石龙兵败被擒的消息,出乎意料地没有大发雷霆。他拒绝了马忠、马陵兄弟的请战,一个人怡然自得地躲在敞亮的后花厅里闭目养神。马铃儿端着一盘提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跪在马千里的身边,把刚刚用冰水冰过的提子送到马千里的嘴里。马千里嚼了一颗,问道:“玉书回来了吗?”马铃儿道:“他这会儿不知在哪逍遥快活呢。我就不明白,一个李少冲用得着花钱雇人吗?前些日子不还是打得他落花流水吗?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啦?”马千里道:“不要小看了此人。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迟早有一天会败给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马铃儿道:“你们都是高看他了,他不过侥幸胜了一阵,说不定明天朱叔叔就会提回他的人头呢。”马千里苦笑了一声:“他来信说已经把李少冲赶进了弦月山,入山驱虎,他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马铃儿不再说话,她趴在马千里的腿上闭眼假寐,马千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背。
童玉书低着头轻快地走了进来,马千里拍拍马铃儿,马铃儿厌恶地看了童玉书一眼,一动不动。马千里道:“你出去,我和玉书有话说。”马铃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冷冷地瞥了童玉书一眼出去了。
马千里招呼童玉书道:“跟他们都说好了吗?”童玉书道:“这些人真能落井下石,价钱足足提高了三倍。而且出兵的日期也不肯变。”马千里冷哼道:“这些人说一套做一套,我跟他们打了几十年交道,早见怪不怪了。”童玉书道:“父亲真的相信他们会出兵?”“有钱他们为什么不赚?李少冲灭了我对他们有何好处?”马千里反问道,双眸里精光闪闪。童玉书暗暗地吃了一惊,这种,目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
朱日哈率军进入弦月山的第一天就发现自己中了少冲的诡计。弦月山山高路险,马匹行走十分不便,骑兵还不如步军走的快。明明李少冲的一千多老弱妇女就在面前,却每每差一点追不上。朱日哈下令弃马步行,三千没有马的骑兵在光秃秃的山里跟着少冲兜圈子,粮道和水道很快断绝,没有水粮的兵士开始溃散,十几天的工夫,三千人就变成了两千人,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朱日哈每天都要斩杀十几个逃跑的军士以严肃军纪。
参将何锲劝其收兵暂时回安平堡,朱日哈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但进军不易,退兵更难。原先在自己前面的李少冲突然间变得到处都是,这里射一支冷箭,哪里打一个伏击,只要你掉队准保你没命活着回去,快活林的军制每百人一队,十队设一副将统携,副将依惯例与主将同宿中军大帐,小队营地遇袭时,队官只能独自应敌,便是近在咫尺的领军不得上峰命令也不敢擅自出营救援。这样一来给少冲以可趁之机,少冲每每以四五百人突袭一个小队,以多打少,鲜有失手。一时间人人自危。不得已,朱日哈下令将三个小队并成一营,以副将为营官驻营镇守,各营互为犄角且战且走。
一连三日,少冲再不敢大举进犯,每日只以小股人马前来骚扰。各营不堪其扰,纷纷请战,朱日哈不允。众军连夜兼程,终于退出弦月山。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朱日哈命军中开一场大欢喜宴以示庆贺。何锲劝他谨慎,朱日哈便让何锲率五百人在安平堡东北五里外扎营,互为掎角之势。安平堡酒池肉林笙歌弦乐终夜不歇,何锲部卒莫不怨声载道。二日清晨,何锲也开始拔营回堡。他走上一座土坡忽然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安平堡外黑压压的尽是李少冲的士卒,总数不下五千人。而此时安平堡里狂欢一夜的士卒们此时正横七竖八地熟睡不醒。
安平堡死一样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