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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人从楼上”
“老子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给我照价赔来!”
“等一下!我我赔!所有的损失我都赔!”她虽然身无分文,但摊贩另一只手中握的剖瓜大刀,让她没胆子据实以报。
“嗯!”摊贩一听有钱可拿就马上放手,害她重重摔坐到地上,跌疼了小屁股。“这整桶西红柿全是外地来的,我算你便宜,二十两就行!”
“好好好,可是我的钱在客房里,我得上去拿才行。”
“你休想!”他这一吼吓得她缩成一团。“要去老子跟你一道去!要是我发现你想溜或根本是在诳我,老子一刀劈了你!”
她就在摊贩的威胁恐吓下,抖着走向客栈大门。
怎么办?事情为何会如此混乱?她脑中的记忆一片空白,只记得被胖嬷的血泼醒之后发生的事。她是谁?她对过去为何毫无印象?她甚至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拚命逃亡也不知道。
楼上客房内的恩人是会再救她一次,还是再撵她一次?
“你慢吞吞的在摸什么?还不快走!”摊贩蛮手一推,她往前跌跌撞撞的扑进海格的房内。
“啊──”清亮的尖叫声响彻整间客栈。
“你回来做什么?吊嗓子给我听吗?”站在遍地重伤倒地者中央的海格,一看见她的丑怪模样就破口大骂。
“杀杀人你”“这房里唯一被杀的是我的仆役!”海格不爽的翻起衣摆,狂霸地坐在元卿身旁。“为什么死的是我的下人,不是你的小顺子?”
“其实小顺子的手脚不比你的仆役勤快,但逃命的躲藏功夫却挺到家的。”元卿笑着踢踢桌子底下。
“海格少爷、元卿少爷,小的知道错了,求主子原谅小的胆小无能!”小顺子机灵的冲出桌下,伏在他俩面前跪地磕头。
海格冷冷一哼,百般不爽。
“喂,老子的钱你到底给是不给!”门口站的粗暴摊贩大脚一踹,踹得马僮趴跪到地上去。
“我我”她抬眼看看一脸肃杀的海格与身后的摊贩,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团混乱局势。
“你欠人银子?”海格阴沉的嗓音宛如地狱判官。
“我”
“他由这二楼跳进我整篓子西红柿里,教我今儿个怎么做生意?”摊贩左手上抓着剖瓜大刀,边挥动边咆哮。
“多少钱?”海格的话令摊贩亮起双眼。
“我的东西全是外地运进来的上等货,新鲜又漂亮,价格上难免高了些,我给您个折扣五十两!”他的价格是由对方的谈吐与衣着来自由调动,脑偏就揩。
“胡说,你刚才明明说是二十两”
“你坐烂我的西红柿还有脸讨价还价!”
“五十两是吗?”海格亮了亮手中沉甸的银子,正在摊贩意欲上前领取时,快指一弹,便将整锭银子射嵌入门外的墙面内。“滚!”
摊贩几乎是飞出去巴在墙上死命挖,海格起身旋脚踢上房门,回身狠瞪仍趴跪在地的狼狈小人儿。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璇儿。”昨夜逃亡之际,她记得在她身后不断追赶叫唤的,就是这个名字。她应该就叫璇儿没错吧?
“璇儿还是全儿?”海格微眯的双眸,赫然唤醒她的警觉心。
“全儿!四肢健‘全’的全儿!”没有一个男孩会把名字取得像“璇儿”这般如玉如英。
“我救你一命,又替你偿债五十两,若要你暂当我的侍从,并不为过吧。”他狂霸的双眸射出令她毛骨悚然的凶光。
“是”
“很好。那你就多跟小顺子学些规矩,在我们离开扬州返回京师的这段路上好好伺候我。做得好,有赏;做不好,有掌。”他将一只比她整张脸大的厚实巨擘搁在她眼前,以示威胁。
“扬州?”原来她现在正身处南方胜地,但她不想就这么跑到老远的北京去。
“跟小顺子把东西搁到马背上去,即刻动身!”他撂下话便破门而去,一副老大不爽的霸王相。
“可是我”她还来不及发言,便被小顺子悍然甩来的包袱吓了一跳。
“手脚俐落点!先把海格少爷的包袱系到咱们的马上,我去料理元卿少爷的马匹。”小顺子狂傲的将粗重的工作扔到她头上,便狡猾的捡轻松工作去了。
“可是我不能就这么跟你们回北京去,我”当她瞥见客房门外仍在努力“挖墙”的肥壮摊贩,千言万语全都吞回肚里。
五十两!她被海格少爷所救,现在又平白欠他五十两,她根本没有立场提出反驳。可是她为何不想离开此地?这里有着她想也想不起来的空白记忆,莫名其妙的血腥逃亡经历,还有什么能阻止她离去?
是什么声音一直牵绊着她的思绪?
璇儿,你要去哪里?别走,别丢下我!
璇儿,我们永远不分离,生生世世两相依!
一阵阵彷佛熟悉又极为陌生的温柔呼唤不断在她脑中响起,在她即将陷入混乱的思绪之际,房内一直静坐在椅上的悠然身影定住了她的视线,也定住她的心。
他只是静静地、淡淡地与她对望,像是在审视,也像是在赏析。
“我不太想跟你们去北京。”
“我知道。”元卿淡然的回答令她精神一振。
“虽然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拒绝这份差事,可是我真的不想走。我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努力攥足了还给你们!”这位卿少爷可能会给她转圜的余地,放她一马。
“帽子戴正!”
她慌乱的整顿好自己的服装仪容,期待他私下特赦。
“把床榻上的包袱打开,找出那件枣红色的短挂。”
元卿悠哉游哉的下令,璇儿却紧张兮兮的依令行事,不敢拖延。毕竟她能逃脱的时间并不多,那位骇人的海格少爷随时都可能忽然杀进来。
“找到了,元卿少爷!”
“穿上。”
“我?”他要她穿上他厚暖昂贵的精绣短挂?不多细想,她马上照做。
“嗯”他兴味盎然的审视她衣裘过大的打扮。“果然没错,你肤色白,要搭配深色的衣料才顺眼。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随便脱下。”
“可是元卿少爷,我”
“还有,有空把你的脸洗干净,长袍也换勤快点。我绝对严禁下人衣冠不整,有失整洁。”他轻淡地交代完毕便翩然离去,璇儿赶紧抓住他的后肘袖恳求。
“元卿少爷,你不是要让我逃吗?求求你,我不想离开扬州!”
“你们两个还在磨菇什么!”惊逃诏地的一句怒吼由门口传来,璇儿赶紧跳到元卿背后死巴着不放。
“你的小太监想溜,我在替你看人啊。”元卿说得好不亲切。
“你想溜?”海格咬牙一吼便将璇儿整个人揪到身前。“如果你有胆子溜,就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曾经动过这个念头!”
“海格很会找人,也很会找东西。”元卿笑容可掬的瞄了一眼他暗藏盐务密函的地方。
“我不要离开扬州!我欠你的人情和银子,我会找机会还的,但我不能跟你们去北京!”她娇弱的抗议声徒有骨气而缺乏魄力。
“你以为我就很想带你去北京?”他几乎是揪着璇儿的衣襟凌空发飙,甩晃得她脑袋发胀。“要不是我的侍从被人宰了,在这节骨眼上找不到人顶替,凭你也配做我的仆役!”
“等一下你放开我!”她快被他晃得反胃了。“我没有办法当你的仆役,因为我是个”
“给我下楼准备启程去!”海格将她狠狠的推向楼梯口。“我不巴望你会有我上一任侍从来得称职,但要是给我发觉你偷懒或想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璇儿颤抖的趴抹在楼梯旁的栏杆上,半是愤怒半是无助的强忍眼眶中打转的水花。
这些满口京腔的公子哥儿全是土匪、野人,根本不讲理!与其被海格这种人搭救,她宁可逃亡那夜在黑暗的小路上跑到腿断为止。
“好,海格少爷,我跟你去北京。可是送你抵达北京后,我马上就回扬州!”
“你一个人从北京回扬州?”他扬起一边嘴角的讪笑,万分嘲讽,却也该死的迷人。
“凭你一个半阴半阳的小不点,我倒想看看你会如何平平安安的返抵扬州。”
他就不信这小子到北京知道了他的世族贵胄身分后,还舍得放开一辈子衣食无虞的大靠山。
“我欠你的人情与银两,就只够送你到北京。之后的人情,你不用给,我也不想收!”
柔媚的嗓音让她的宣言毫无气魄,但她晶亮的大眼睛却表明了她也有尊严,并不是只狗。
她果决的转身迅速下楼,丢下楼上那两个啧啧有声的男人。
“看来你捡到了有趣的家伙。”元卿调侃的扬扬眉毛。
“小孩子一个!”海格哼笑一声便下楼向店小二吩咐侍从的后事,给了他一笔银两要他厚葬那枉死的小仆役。
客栈外正在打料马匹的小顺子背着主子狠瞪璇儿,咬牙低语“你这不要脸的王八羔子,竟敢偷穿我家少爷的衣服!”
“我没有偷,是元卿少爷给我的!”没想到他们的下人竟也如此言语粗鲁,毫无礼节。
“所以我说你不要脸!”小顺子硬是压着满腔怒火。“你该谄媚的是你家主子,不是我的主子!”
“海格少爷不是我的主子,他只是有恩于我的人!”
小顺子故意挥着行囊甩上马背,顺势让璇儿的脸颊挨了包袱重重一记。
“你做什么?”好痛!她的左颊一定被撞出淤伤了。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海格跨出客栈外就是一句怒吼。“小顺子在那里忙着,你在发什么呆?”亏她刚才还有脸说得那么正义凛然!
“我没有发呆,是小顺子他”
“海格少爷,全儿才刚做仆役,难免不知道规矩,这些杂事先由我担着就行。回京的这一路上,我会尽快教会全儿伺候的事宜。”
听到小顺子如此得体合宜的响应,他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楼上房里死的少年,也曾是他这一路上贴心又乖巧的仆役。再看看他临时抓来充数的家伙
“全儿,从现在起,你跟小顺子好好的学点规矩。我就此任命他负责训练你,要是你没事净给我惹麻烦,或笨手笨脚的拖延行程,我会亲自负责训练你!”他的短鞭呼啸一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
“你你们简直”她一口怨气郁结在心,几欲从眼角倾泄而下,却被强烈的自尊硬咬在下唇上。
海格倏地眯起了犀利的双眸。是错觉吗?他彷佛在那张血迹斑驳的小脸上看见某种特质。泄漏这个底的,正是她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美得令他产生瞬间的目眩。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有股似男似女的特质,加上南方人文弱细致,纤纤如玉的秀丽男子随处可见。可是全儿不同,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不同的气息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小太监。”元卿翩然而至,淡雅的笑话唤回了他的神智,他马上抽回无意中抬着全儿下巴的大掌。
“太监?我?”璇儿错愕的指着自己尖嚷。
“不过这样也好,保住了你变声前的嗓音。”元卿呵呵两声,自顾自的动身上马。
“对,对,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变嗓子的。”她惊恐的低头捂着自己的脖子。
天哪,她竟然没考虑到这点!她可以打扮成男人的形貌,却忘了压低自己的嗓子。要不是满州富豪有豢养太监的习惯,不足为奇,她这女扮男装的把戏恐怕早被揭穿了。
突然间,她被一根短鞭抬起了下巴,迎向高她近乎两个头的英武俊脸。
“到了今晚落脚的客栈,我要你马上做一件事。”
她被海格森然的气势慑到。怎么了?她是不是哪里又露出了破绽?“你要我做什么?”
“洗干净你的脸,到我房里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