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前的断想

    　　1

    奶奶病的很厉害，92岁的人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恐怕这一次她是挺不过去了。可唯独她自己不这样想。我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呆了20多天了，也已经20多天没有吃一口米了，仅仅依靠着输入的能量维持着。她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终于还是见到你了。一切都好了，我也已经好了，一天的乌云都散去了。我流着眼泪，却为她内心深处的那种巨大的想要活下去的信心所深深的感动。象她这样的岁数，我总是在想，其实活着的最主要的力量并非来自于外部的食物或者空气，而是来自内部的对于世界和自己的信心。呼吸，此时再也不仅仅是提醒活着的证明，也不再是我们普通生活中早就习以为常的一件无意识的事情，而是胜利的证据，而是要凭尽全力要夺取的生命本身。

    2

    奶奶的弟弟来看她了。他也是82岁的人了。老姊妹见了，一个在死亡的边缘，躺在病床上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另一个也是颤颤悠悠，生命到达了最后的冲刺抑或收尾的阶段。看到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哭泣是极具有动人灵魂深处的效果的。哭泣完了，收了眼泪。奶奶的弟弟也说话了，其实他们的聊天也无法进行下去，两个聋子在一起各说各的话罢了。他说：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有信心，与病魔作斗争，取得胜利。在地面上，而不是在电子的屏幕上看到这样的情景，听到这样的话语，给人的感觉是恍惚又奇怪的，给人的震撼也是强烈的。奶奶与她的弟弟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是在现实生活中再平常普通不过的老百姓，说出这样真切的句子，叫我如此年岁的人，心惊不已。活着，居然是如此艰辛却如此值得我们去付出的一件事业。尤其当奶奶的弟弟拉着我的手说，你的年龄有多大，你第一次经历并且逃离死亡的时间就有多长。我忽然觉得生命的可能性是那么的巨大。眼前的这个老人，活到今天，还那么的热爱世界，那么的豁达，那么的强调胜利的意义，顿时叫人感觉到活着究竟是什么感觉，什么滋味，什么东西。

    3

    以前常听人说，活着是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情，死亡反倒是容易的了。可是在你的眼前，有你所热爱与熟悉的人正在死去，让你忽然的怀疑这一点。生确实不易，但死何尝不是痛彻心腹。生的时候，再怎么的苦，累，悲，愁，总是有时时的温暖与欢乐来调和这味道酸涩的反面物质的，生活于是在这苦乐交加的力量的作用下，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迷人的画面。叫人难舍难弃，就算享尽天年，也不愿意放弃呼吸，放弃世间的一切。为了丁点的甘美，我们总是不惜去体尝更为深刻的痛苦，因为我们觉得，这些微的温暖足以抵挡彻骨的严寒。

    4

    夜里2点的时候，妈妈把我叫醒。奶奶又要上厕所了。姑姑到医院服侍奶奶20多天，已经精疲力尽，在我起来之前，她已经伺候奶奶上了4次厕所了。奶奶一个80多斤的虚弱的病人，居然在病重的时候，在自己不能活动了之后，变得石头一样的沉重，翻个身这样简单的事情，变得如此的艰难，姑姑居然不能轻易的将她翻转。先叫姑姑睡会，我在一边伺候着，手里无意的翻看着书，听着她不停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夜半时分，外面是漆黑的夜，我的头脑也是夜色一样的昏沉，我只感觉到自己手足无措，麻木疲惫，面对着即将来临侵袭奶奶的死亡，无能为力。天亮得时候，奶奶还会好一点吗，她还会像今天白天那样的有信心吗，我这样的想着。

    5

    回家的感觉也是一年一年的不同了。像工作后第一年回家的那种兴奋而又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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