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前的断想

而又迫切的心情，是越来越远了。岁月的流失与家人的老去，是改变这心情的刀子。其实远离家乡也是有苦有甜的。至少甜美在于你只是活在纯粹的你的岁月之中，你无法彻底的了解与你岁数差异很大的别人的生活与感受。你不熟识的人的死去，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唤起你对于永恒的怀疑与对死亡的人的同情与惋惜呢？而身边的老人的死去或者生病的痛苦，让这些事情忽然凸现在你的眼前，你的心头，你是连忽视也是不能了。可是还是有区别的。如果老人身体还好，无病无灾的，一个归家的年轻人，一年也只是在家里呆个一两个月的样子，忽然的从工作的，年轻人的圈子里抽身出来，听听老人们的话语，过与他们差不多的生活，也会忽然有一种特别的感受。生活的节奏与日子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也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你觉得连你的心也逐渐的沉静下来了。世上果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所有你认为几乎天大的事情，也没有真的那么严重。生死之外无大事，这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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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大夫也说无需再继续给奶奶用药，而是让奶奶出院在家修养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奶奶就要死了，大家在心中期待着这样一个结局，而且还有焦躁。但凡进来看望奶奶的人，都早已经失去了信心，甚至失去了耐心。奶奶的情况严重的一天，大家便忙碌着给她收拾死后要穿的衣服，丧事上要用的东西。可是忽然间，奶奶又会忽然的好转起来，让大家在先前的情绪中大大的失落或者欣喜一会，然后再反复。这样的反复进行了许多次之后，我终于怀疑起那些所谓的经验老道的年长者的话语来，这些人似乎在之前见过许多人的死亡的，于是在某些人家的老人将死之时，会来观察观察，给老人的家属一些意见或者让他们的心里有个底，免得一旦老人仓促间死去，连丧事也来不及准备了。可是这次我却彻底的不相信这些人的论断了。除了天，谁可以料定人的生死，除了当事人，那个即将死去的人的内心深处，谁可以准确的察觉到死亡的消息。奶奶这次她是拒绝死亡的，我相信，她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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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约50天仅仅依靠水和些微的米汤汁维持生命之后，奶奶开始吃饭了。我却买了大年三十的机票要走了。战战兢兢的，我坐在奶奶的床边，说我不能在家过年了，各种原因，我必须要在年前就离家了。我原以为奶奶会很惊讶很伤心的，没想到奶奶居然微笑着点点头，说，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早一天或者迟一天，总是要走的。我看着奶奶的样子，自己先哽咽了起来。我从奶奶的语气中知道了，她料定了她不会死的，至少在今年这段时间内是会活下去的，或许有些艰难。她的信心那么的巨大，所以她才希望一切人的生活马上的进入正常的轨道之中。她让我走。而且她没哭，她就是知道，她会活着，等到来年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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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一个将有死亡危险的人躺在你的面前，尤其当她熟睡得时候，你会忽然的琢磨起来，究竟生与死的区别在哪里呢？难道仅仅就是呼吸的差别。活着与死亡原来离的那么近，近的令人惊诧。这时候活着的人忽然会有莫大的勇气从胸中升起。既然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也会停止呼吸，不能动弹，那么为什么还要在活着的时候，恐惧，怀疑，停滞，消极，悲观，失望，愁苦呢？既然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要死去这样一个事实都不能让我们现在感到灰心，那还担心别的干什么呢？不如鼓足勇气，就把今天当作生命中的最后一日来对待，充满激情，充满勇气的活下去。尽情的享受上天赐予我们的一切，在我们的呼吸停止之前。

    2005。2。12